圆澄禅师,号湛然,别号散木,大觉方念禅师之法嗣,俗姓夏,会稽人,生于大明世宗嘉靖四十年(1561)。圆澄禅师天资颖悟,善于言辩,大目昂鼻,哆唇露齿,颇有异相。圆澄禅师少时从玉峰禅师出家,开始读书识字。
一日,圆澄禅师来到丈室,请求玉峰禅师传授他经典。
玉峰禅师喝斥道:“丁字不识,不作苦行,求甚么经?”
圆澄禅师道:“尚求参悟大事,何事区区文字?!”
玉峰禅师一听,非常诧异,于是送给他一本《法华经》,嘱咐道:“此诸佛骨髓。珍重熟读,自有得。”
圆澄禅师后辞玉峰禅师,投隐峰禅师座下参学。
隐峰禅师见圆澄禅师应对机敏,便道:“是儿似可参禅。”
得到隐峰禅师的鼓励,圆澄禅师身心踊跃,喜不自胜。但是,他每次见到隐峰禅师,虽欲有所问,却苦于无处下口。这样恍恍惚惚地过了七天,后来,终于得以入室向隐峰禅师请益。隐峰禅师遂教他参“念佛的是谁?”
圆澄禅师于是回到寮房,苦心参究,目不交睫,经三日三夜,终于有省。
第二天,圆澄禅师便把自己所悟之事告诉了隐峰禅师。
隐峰禅师听了,便道:“似则似,是则未是。”
圆澄禅师一听,只好惭愧而退。
神宗万历十年(1582),圆澄禅师前往天荒山,礼谒妙峰禅师。妙峰禅师于是为他落发,并劝他一心念佛。
圆澄禅师二十五岁那年,有一天在叶家山采茶,无意间听到有人唱诵傅大士的《法身偈》——“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能为万物主,不逐四时凋”——当即豁然有省,从此慧解大开,一切义理,无不通达。
不久,圆澄禅师便往云棲寺,从祩宏禅师受具足戒。之后,他又前往礼谒南宗和尚。
初礼南宗和尚,圆澄禅师便问:“海底泥牛衔月走,是甚么意?”
南宗和尚大喝一声。
圆澄禅师茫然莫测其旨。于便前往天妃宫闭关,自誓要克期取证。
在闭关期间,圆澄禅师终日危坐,一语不发。
一日,圆澄禅师偶然翻阅语录,读至雪窦禅师与僧论柏树子之公案时所作《行者颂》——“一兔横身当古路,苍鹰才见便生擒。后来猎犬无灵性,空向枯桩旧处寻”(参见“雪窦重显禅师悟道因缘”章)——从此,便死中得活,能够转机著语。
后来有一天晚上,圆澄禅师独坐室中用功。忽然灯灭,圆澄禅师便隔着窗户向他人取火,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有所省悟。
事后,他就此事作了一偈颂,让人呈给南宗和尚。南宗和尚看了,说道:“我道他是个人,犹作如是去就耶?”
圆澄禅师听了南宗和尚的评语,心中迷闷不已。于是用功更加精勤。
万历十六年(1568)的某一天,圆澄禅师忽然回忆起乾峰禅师“举一不得举二”之话头,终于豁然大悟。从此以后,一切公案无不了然,出语尽脱窠臼,不存规则。
[乾峰禅师“举一不得举二”之话头的具体内容是:越州乾峰和尚上堂:“举一不得举二,放过一著,落在第二。”时云门禅师从大众中走出,说道:“昨日有人从天台来,却往径山去。”乾峰和尚道:“典座来日不得普请。”说完,便下座。]
圆澄禅师于是出关,参礼锦堂禅师,请求印证。
锦堂禅师一见他,便大加赞赏,说道:“宗门寥落极矣,再振之者非子而谁?!”
万历十八年(1568),有一天晚上,圆澄禅师正在静坐,处于凝寂之中,忽然虚空一声霹雳,声大如地震。须臾之间,他从定中惊醒,遍体汗流,顿觉如脱重负。
当时,圆澄禅师正好三十岁。
不久,圆澄禅师又重上云棲,参礼祩宏禅师。
祩宏禅师便举“海底泥牛衔月走”之话头,勘验圆澄禅师。
圆澄禅师于是将身边的一位僧人推出,说道:“大众证明。”
祩宏禅师一听,便点头称可。
圆澄禅师彻悟后不久,即回到吴越一带,白天以乞食为生,晚上则宿于塔山金刚神像的脚下。
一天,大学士朱金庭、太史陶石篑、太学张濬元等人,同游应天塔下的宝林寺。他们一行来到天王殿前,忽然听到圆澄禅师的鼾齁之声。于是上前将他弄醒,问道:“何人?”
圆澄禅师道:“无事僧也。”
接着,他们又与圆澄禅师酬问数语,大为惊诧,相顾说道:“语淡而味永,高人也。”
于是,他们便问:“依止何所?”
圆澄禅师道:“饥则化食,倦则此地打眠耳。”
从此以后,圆澄禅师声名大震,士大夫之流都争相归敬。
万历十九年(1569),大觉方念禅师朝拜普陀山回来,至绍兴时,暂居于大善寺,后应信众邀请,于止风涂说法。圆澄禅师听说后,即投其座下,请求印证。
方念禅师问:“‘止风涂向青山近,越王城畔沧海遥’时如何?”
圆澄禅师道:“月穿潭底破,波斯不转眉。”
方念禅师于是又问他洞上宗旨如何。
圆澄禅师于是呈偈云:
“五位君臣切要知,个中何必待思维。
石女惯弄无针线,木偶能提化外机。
井底红尘腾霭霭,山头白浪滚飞飞。
诞生本是无功用,不觉天然得帝基。”
方念禅师一听,遂赞叹道:“语句绵密,不落终始,真当家种草也。”
[种草,犹言佛种,意谓佛性之于人,犹如草木之含种芽,人人本具,故名。后专指能够延续佛法慧命之大根器者。]
于是便将衣法交付给圆澄禅师,并作偈云:
“曹溪一滴水,佛祖相分付。
吾今授受时,大地为甘露。
咄!五乳峰前无镞箭,射得南方半个儿。”
圆澄禅师后出世于会稽云门传忠广孝寺,此后屡迁名刹,先后住持过径山万寿禅寺、嘉兴东塔寺、绍兴云门显圣寺以及天华寺,前后传法二十余年。一时法席大振,学众辐凑。后于天启六年(1626),圆寂于显圣寺,世寿六十六岁。生前著有《楞严臆说》、《法华意语》、《金刚三昧经注》、《涅槃会疏》、《慨古录》、《宗门或问》等著作行世。
无异元来禅师,无明慧经禅师之法嗣,俗姓沙,庐州(今安徽境内)舒城人,生于大明神宗万历三年(1575)。元来禅师十六岁游金陵,一日于瓦棺寺听讲《法华经》,遂生出世之志,于是前往五台山,投静庵通禅师座下出家。静庵通禅师传授给他天台三观之旨,并嘱咐他好好修习。元来禅师于是谨遵师教,精勤修习止观法门,达五年之久。后前往超华山,从极庵洪禅师比丘戒。
当时,无明慧经禅师正在峨嵋山,大唱曹洞法门,学者奔凑。元来禅师听说之后,遂前往礼谒。刚到峨嵋,适逢慧经禅师正要下地劳作,荷锄戴笠,状如农夫,元来禅师对他的修为颇为怀疑,当即便离开了峨嵋山,来到福建光泽县的白云峰,卓庵隐修三年。在这期间,元来禅师写成《心经指南》,让人捎给慧经禅师。慧经禅师阅后,写信告诉他说,所著“非其第一义”。元来禅师羞愧万分,于是将其手稿付之一炬,然后向慧经禅师所在的方向,焚香遥拜,决心从此以后放弃文字知解,潜心宗门。于是他又独自继续呆在庵中,参究了半年,无有省发。
一日,元来禅师偶然翻阅《传灯录》。当他读到“赵州嘱僧曰:‘有佛处不得住,无佛处急走过’”这段文字时,恍然有省。于是元来禅师便重新前往峨嵋,参礼慧经禅师。当时慧经禅师已经移住宝方。
于是,元来禅师又赶到宝方。在宝方,元来禅师住了两个月。为了克期取证,元来禅师用功非常勤苦,虽面目黧黑,憔悴骨立,却仍然不肯歇息。
一日,慧经禅师应玉山庵之邀请,前往说法,元来禅师奉命同行。一路上,元来禅师谈及君臣五位之旨,慧经禅师听了,不时地称可。可是快要达到玉山庵的时候,慧经禅师忽然问元来禅师:“佛印大师云:‘蚁子解寻腥处走,青蝇偏向臭边飞’,是君位事,臣位事?”
元来禅师道:“臣位事。”
慧经禅师一听,便呵斥道:“大有人笑汝在!”
元来禅师茫然莫测其旨,心中迷闷不已。
到达玉山庵之后,元来禅师终日独坐于一小楼中,朝夕提撕,目不交睫。这样过了一年多。
一日,元来禅师上厕所,准备方便,碰巧看见有一个人正蹲在木板上。他当即豁然大悟,身心踊跃,喜不自胜,如千斤重担突然落地。
于是,他一路奔跑,往见慧经禅师。慧经禅师的居处,离宝方寺虽有五十里之遥,可是元来禅师却感觉到须臾即至。
刚进丈室,元来禅师便展礼大拜。
慧经禅师问道:“子近日如何?”
元来禅师道:“有个活路不许人知。”
慧经禅师道:“因甚不许人知?”
元来禅师道:“不知!不知!”
慧经禅师一听,非常高兴。于是令他充当首座和尚,并赠以付法偈。
当时,元来禅师才二十七岁。
元来禅师得法后不久,便前往鹅湖,从养庵广心禅师受菩萨戒律,后出世于博山能仁寺,大弘禅化,望风归学者数以千计。
元来禅师圆寂于崇祯三年(1630),春秋五十六岁。生前著有《宗教通说》、《参禅警语》等行世。
元来禅师的《参禅警语》,言简意赅,言无虚发,对如何参禅、做功夫,作了简明而中肯的开示,堪称学道者“参禅指南”。现摘其大要如次,供读者参考——
O学者先发破生死之心,要观破世界身心,皆为假缘无实。O要疑生从何来,死向何去。O死之一字贴在额上,如一身全死去。O不得耽著静境。O不得循人情。O全身一个疑团,不见天,不见地,不见山,不见水,一切可亡。O工夫不怕不得活,怕不得死,要疑情成一团而大死着。O举起话头时,如猫之捕鼠,无一毫别念。O不可在古人公案上卜度,妄加解释。O自心是佛名正信,心外取法名邪信,究明自心,亲履实践,至不疑之地。O若真话头现前时,履冰不寒,蹈火不热,不为境转,打成一片也。O寻文逐句,记言记语,害工夫,工夫要心行处绝。O工夫怕比量,将心凑泊,与道相远。O工夫在切之一字。O用心真切,则不思善,不思恶,无昏沈,不掉举。O思维莫作诗偈文赋,与参禅相迷。O工夫忌落空。O勿将心待语,时节因缘必大悟。O无可用心处,到万仞悬崖之处,有转身之分。O工夫不得有伶俐心,如盲如聋,如撞着银山铁壁。O工夫要知非,知非是出死之要路。O工夫虽得轻安,或有省发,不可以为悟。O不可作道理之会,不可作无事之会,不可作击石火闪电光之会。O遏捺妄心不起,莫守澄湛之地。O莫以观一切法空为禅。O莫认无形无相之一物。O莫认自己一灵之真性为眼见耳闻。O莫以苦行为解脱。O莫以烧身燃臂礼佛求忏为功课。O莫散淡去、活泼去,逢人则歌舞欢乐,吟咏笑谈,或横行街市,以为了事。O见与法身之理相应,见尽大地光皎皎地,不可坐住著。O与法身之理相应,莫休歇去、沉寂去。O与法身之理相应,莫认眼前隐隐有一物。O与法身之理相应,见光,见华,见种种异相,莫作圣解。O与法身之理相应,四大轻安,正偏道交,莫以作究竟。
鼓山元贤禅师,无明慧经禅师之法嗣,俗姓蔡,字永觉,福建建阳人,大明神宗万历六年(1578)出生。元贤禅师为诸生时,嗜好周程张朱之学。二十五岁时,曾读书于山寺。一日,偶然听见有人读诵《法华经》之偈语:“我尔时为现清净光明身”,忽然觉得周孔之外,当别有妙道,于是便前往礼谒本邑学人赵豫斋居士,并从他学习《楞严》、《法华》、《圆觉》三年。
万历三十一年(1603),无明慧经禅师开法于董岩,门庭兴盛。元贤禅师于是以居士的身份前往参学。
初见慧经禅师,慧经禅师便对元贤禅师反复诘问,元贤禅师大呈口舌之能。
慧经禅师道:“此事不可以意解,须力参乃契。”
于是令他看干屎橛之话头。
“干屎橛”之话头在临济、德山、云门等大德的语录中曾多次出现过。如,有僧问云门文偃禅师:“如何何是佛?”文偃禅师道:“乾屎橛。”
元贤禅师虽奋力参研此公案,可是久无所入。
后来有一天晚上静坐的时候,元贤禅师无意中听见有一位僧人举南泉斩猫之公案(参见“赵州从谂禅师悟道因缘”章,终于恍然有所省悟。
万历四十五年(1617),元贤禅师已经四十岁,深感人世无常,生死事大,于是抛妻别子,投无明慧经禅师落发。
在慧经禅师座下,元贤禅师虽然勤奋好学,经常入室请益,可是每次凡有所咨问,慧经禅师一概不作正面应答,只是一句“我不如你”,便将他打发掉。对此,元贤禅师茫然莫测其旨。
一日,慧经禅师耕田归来。元贤禅师迎上前,问道:“如何是清净光明身?”
慧经禅师于是挺身而立。
元贤禅师继续问道:“只此,更别有?”
慧经禅师一听,便走。
元贤禅师终于如释重负,豁然大悟。
于是,他跟在慧经禅师的身后,来到丈室,向慧经禅师通报了自己的证悟所得。
慧经禅师听了元贤禅师的汇报,便用锄头柄痛击了他三下,说道“向后不得草草。”并示偈云:
“一回透入一回深,佛祖从来不许人。
直饶跨上金毛背,也教棒下自翻身。”
元贤禅师激动得示及吐一辞,便退出丈室。
第二年万历四十六年(1618),慧经禅师圆寂,元贤禅师前往博山受了具足戒,并在其师兄无异元来禅师座下相依了三年。
熹宗天启二年(1622),元贤禅师回到福建,住持沙县双髻峰。第二年,为安葬父母亲,元贤禅师准备回建阳。一日,乘舟过剑津的时候,元贤禅师无意间听到同行僧人大声唱经云——
“一时謦欬,俱共弹指,是二音声,遍至十方诸佛世界。”
元贤禅师终于廓然大彻。至此,他才契悟到无明慧经禅师平生之用处。那一年,元贤禅师四十六岁。
此后,元贤禅师曾一度挂锡于瓯宁金仙庵,阅藏三年。天启七年(1626),元贤禅师复移住建安之荷山,末后又驻锡于福州鼓山涌泉寺。
元贤禅师曾为座下弟子指出学道三要,三要是“第一要信得及,第二要放得下,第三要守得住”。信得及者,信我自己本来是佛。放得下者,放下许多虚名浮利,恩爱业缘,种种牵缠。守得坚者,坚守信心不失,坚守放得下,不担取,不执着。
对于入元以后宗门中盛行闭关之事,元贤禅师颇不以为然。他说:“余闻古之学道者,博参远访,陆沉(隐居、埋没)贱役,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百苦无不备尝,并未有晏坐一室,闭关守寂,以为学道者也。自入元始有闭关之说。然高峰闭死关于天目,乃是枕子落地后,非大事未明而画地以自限者也。入明乃有闭关学道之事。夫闭关道,其最初一念,乃是厌动趋寂者也。只此一念,便为入道之障。况关中既不受知识钳锤,又无师友策励,痴痴守著一句话头,如抱枯桩相似,日久月深,志渐靡,力渐疲,话头无味,疑情不起,忽然转生第二念了也。甚至身坐一室,百念纷飞者有之。又何贵于关哉?”
闭关之事,虽然未必尽如元贤禅师所说,但是,初学道者,未明心地之前,确当慎而用之,不可落入死灰。
元贤禅师圆寂于南明桂王永历十一年(1657)秋。平生撰有《法化私记》、《楞严翼解》、《楞严略疏》、《续灯录》等著作二十余种、共八十余卷行世。
瑞州黄檗无念深有禅师,俗姓熊,黄州麻城人。无念禅师十六岁时,曾患痘风,生命垂危。他的叔叔和兄长商议道,让他出家或许能保住一条性命。果然,他的病不久就好了。无念禅师于是前往荡山落发。
一日,有一位老僧告诫无念禅师道:“十方一粒米,重如须弥山。若还不了道,披毛戴角还。”无念禅师听了,悚然惊醒,于是决志参访,自誓今生定要究明生死大事。
在行脚途中,无念禅师曾经听到有一位僧人举这样一则公案——
有僧问大休禅师:“如何是西来意?”大休禅师道:“黄瓜茄子。”
无念禅师不明其旨,遂生大疑惑。于是遍参江浙名宿,却一无所得。
后听说大安禅师在庐山接众,无念禅师遂前往参礼。
大安禅师一见无念禅师,便问:“汝号甚么?”
无念禅师道:“无念。”
大安禅师又问:“那个是无念?”
无念禅师茫然无对。于是便留在大安禅师座下请益。
一天晚上,无念禅师正在坐上用功参话头,忽然听到外面哭笑二声相触,猛然惊悟。后来有一天,他在厨房里,偶然看见一盆面放在地上,行走不便,于是将面盆掇起来,放入柜中。柜子旁边正好有一只果笼子,无念禅师准备顺手将它推到一边,不觉失手,触动了柜盖,柜盖正好打在他的头上,这意外的一击,将他心中的疑滞,一下打掉了。无念禅师当即豁然大悟,通身汗流,大笑道:“遍大地是个无念,何疑之有?”
万历辛巳年(1581),无念禅师前往龙湖,与李卓吾居士同至驷马山。当时有一讲经师也来到那里。
李卓吾居士问讲经师:“清净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
讲经师于是依文解义,说了一通。
李卓吾居士未置可否,回头看了无念禅师一眼,问道:“无念,你说看。”
无念禅师正要开口拟对,李卓吾居士忽然推了一下无念禅师怕膝盖,说道:“这个聻(呢)?”
无念禅师当即猛然省悟。原来,“十地菩萨,梦见众生身堕大河,欲救度故,起勇猛心,发大精进,人法两空,始得入门,全无交涉”。于是作偈云:
“四十余年不住功,穷来穷去转无踪。
而今穷到无依倚,始悔从前错用功。”
无念禅师后出世于瑞州黄檗。
下面请看他的三则接人因缘——
1.有僧问无念禅师:“道果有耶?果无耶?”
无念禅师道:“说有说无,二俱成谤。”
那僧便问:“如何即得?”
无念禅师道:“无念即得。”
那僧又问:“如何是道之体?”
无念禅师道:“满口道不着。”
那僧又问:“四大离散时如何?”
无念禅师竖立拳头,说道:“者(这)个不属四大。”
[这里的“者个”指代自性。禅宗语录中,这种用法很普遍。]
2.有僧问:“见性成佛是否?”
无念禅师道:“是。”
那僧又问:“性能是无形底,如何得见?”
无念禅师道:“性是有形底,只是你不见。”
那僧道:“请和尚指出我看。”
[凡夫闻说性是无形的,便执着于无形,殊不知有形的万物当体即性。可是若说性是有形的,凡夫又必定执着于某个特定的有形。所以,宗门大德接人,往往有无俱遣,不立一法,不废一法。从这僧的问话来看,正是犯了这两种执著。]
无念禅师道:“我说你不见。”
3.有僧问:“如何出离生死?”
无念禅师唤那僧。那僧应诺。
无念禅师道:“从者(这)里出。”
那僧道:“和尚说底,某甲不晓得。”
[凡夫执著心强,闻说“这个”,便以为真有个“这个”可得,却不知从当下一诺一应中去体取。那僧正是患了这个毛病,结果当面错过。]
无念禅师道:“等你晓得,堪作甚么?”
这三则公案,虽然浅白,却不失宗门直接之风格。读者可细心体会其中的意旨。
夔州白马仪峰方彖禅师,俗姓罗,达州人,法系不详。出家后,一心参究“如何是鬼神觑不破之机”,三年后,恍然有省。于是出川游方,遍历诸禅德。后结茅于双溪隐修。
一天中午,方彖禅师正在庵中用瓦罐做饭。无意间,方彖禅师听到瓦罐中开锅后发出咕噜咕噜声,豁然大悟。原来佛法如此平常!
方彖禅师欢喜踊跃,遂作偈云:
“三玄三要没来由,用尽机思无处求。
窗前移步灶门下,白云青峰齐点头。
齐点头,南岳天台共一筹。”
又云:
“二八女子嫁新郎,绩麻捻线一如常。
称家丰俭随时过,懒插堂前者炷香。”
方彖禅师的这两首悟道偈后在丛林中被人传颂着,无幻禅师听说后,遂赞叹道:“此人曾作细密工夫来。”
万历壬辰年秋,方彖禅师回到四川达州,中兴白马寺,并在此开法接众。方彖禅师平昔接众很奇特,经常手中拿着一面鼓,鼓上一面写着“矗”字,一面写着“犇”字,凡有人前来请益,方彖禅师皆摇鼓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