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济义玄是临济宗的开山之祖,禅风单刀直入,机峰峻峭。他提出四料简、四宾主、四照用的认识原则和教学方法,影响很大。洛浦元安很受临济的赏识,不久便被接受为侍者。临济还当着众人赞美元安:“此为临济门下一只箭,谁敢当锋?”于是,元安认为既然得到高僧印可,可见道性已经到家了,便不谨慎了,甚至连师傅也不放在眼里。
按: 一日有座主。相看。临济问。讲何经。论主云。某甲荒虚。粗习百法论。济云。有一人。于三乘十二分教。明
的。有一人。于三乘十二分教。明不得。是同是别。主云。明
的即同。明不得即别。师遽云。座主。这里是甚么所在。说同说别。济回顾师云。你又作么生。师便喝。济送座主回。问师。适来是汝。喝老僧那。师云。是。济便打。
济每对众。赏之曰。临济门下一只圣箭。谁敢当锋。
有一天在侍立的行列中,一个座主请教临济禅师。临济问:“有一个人对三乘十二分的教旨很明确,另一个人却不能明确,你解释一下看这两个是相同还是有差别。”三乘,佛教化度脱众生的三种方法,一般指声闻、缘觉、菩萨。三乘教法系佛教权宜方便之法,并非根本办法。十二分教,同十二部经,全部佛经分为十二类体例,故称。座主回答说:“能够明确教旨的就是相同,不能明确教旨的就是差别。”临济不满意座主用区别同与不同的分别之心来回答和认识问题,怒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容你说同道别!”临济反过身来问元安:“你有什么说法?”元安就大喝,喝声之中尽是骄傲之气。临济送走座主回来,询问元安:“你岂不就是刚才那个大喝老僧的人?”元安回答:“是的”。临济劈头就打。临济想打掉元安的傲气,但事与愿违,师徒关系被这一喝一打变得疏远了。元安本来就不安分,对道法有自己的认识,从陕西到河北,早就萌生到南方参禅的想法,现在这是机会。于是,他向老师告辞。
山云:他若开书,三日后必来,若不开书,此人救不得。
山乃令人密伺其出庵,即焚之。
三日后果来,随后焚其庵,或告之曰:庵中火发。
师不回顾,直诣夹山,不礼拜,端身而立。
夹山听罢说:“这和尚如果拆开信看,三天之内肯定上山;若是不拆阅,就真的没救了。”
又差了一个僧人下山观察动静,并嘱咐他若见洛浦出门,就放火把草屋烧掉。
第三天,洛浦果然走出草庵,不久,人报庵中火起,洛浦却置若罔闻,径直上了夹山。
山云:鸡栖凤巢非其同类,出去!
话说洛浦见夹山和尚仍傲气十足,不但不礼拜,而且当面叉手站立。
夹山说:“鸡栖在凤凰窝里,不是凤凰的同类,给我滚出去!”
师云:自远趍风乞师一接。
看不懂的师兄以为洛浦大概知道了夹山的分量,不但不不计较夹山说他是鸡,并且十分客气的说:“洛浦早就听说禅师的大名,乃远道闻风而来,请师慈悲接引。”
哈哈!其实这小子是在给人下套:您是前辈,晚辈来向请教来了。(那夹山此时若跟他客气的话,当下就被洛浦勘破了。何故?我是来勘验你的,就要与你觌面相见,到这里即无佛,也无祖,你若受了我的奉承,就说明心中的情见还没有扫净,就被我抓住尾巴了)。是借本分之事把夹山老汉往悬崖边上引,等瞧准了机会在后面踹一脚。
山云:目前无阇梨,座上无老僧。
不过夹山老汉何等老奸巨猾,那会上他的当,于是轻轻松松案头一转:那我就告诉你我眼前没有阇梨,这里也没有老和尚。”既然什么都没有,就不存在接与不接。
此说何意?即是在洛浦元安禅师圆寂公案一贴中洛浦勘验彦从和尚的一段话,所谓:先师道目前无法意在目前,不是目前法,非耳目之所到。且道那句是主?哪句是宾?
虽然非耳目之所到,争耐意在目前。
虽然意在目前,争耐非耳目之所到。
师便喝。
这小子一看老和尚不上他的当,只有是出再临济老师哪里学的那一招,大喝一声!
山云:住!住!且莫草草匆匆,云月是同,溪山各异,坐断天下人舌头!
即不无阇梨,争教无舌人解语?
洛浦一个不防备即着了老贼的道儿! 夹山既然占了便宜,哪能再给他机会?面目一转说:“得了,得了,收起你从临济那里学来的那套鬼把戏吧!以后处事千万别这么草草匆匆的啦。
云中的月亮虽然光辉相同,照在溪谷,山峰就呈现差异,就是截断了天下人的舌头,也不说没有阇梨,那么,怎么能让无话可说的人,懂得话里的禅机呢?
师伫思 山便打
师即投诚入室。
夹山的这番质问,使洛浦感觉到了与临济完全不同的禅风,临济器宇雄威,气度慑人魂魄,动辄就像狮子一样大吼一声,正如上阵交锋,短兵相接,当机不让,犀利无比。或面对来机,权试接引,如以锋刃切器,当下斩断其意识情根,令其透脱根尘,发明心地。
夹山善会籍贯广州岘亭,是南方人,斯斯文文,平时为人开法接机,不大动棒动喝。善于设陷虎迷阵,卓竿探水,以勘其见地工用之深浅。一句转语,拨尽疑云,相与会心一笑。
夹山的一席话,深透佛理,日后兴化存奖禅师评价这一公案后代替元安回答说:“但知作佛,莫愁众生。”
元安正在思虑夹山一席话的意旨,夹山却抬手就是一棒。这一棒就像当年德诚打夹山一样,打的正在点子上,元安一下子就心悦诚服。原来斯文的夹山也会来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