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案《八》
分类: 锯解秤砣
日期: 2010-05-13 10:15

原文地址: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bd6d8dd0100i7fk.html
  一切众生之所以沉沦生死苦海,长劫不得出离者,乃由于无始无明之遮蔽,于本无生死处虚妄生出生死之见,于本无生灭处虚妄生出生灭之心。众生之妄心虽有多种,但择其要者、大者,则不出“有无断常”四见也。明心见性之所以能够截断生死根源者,就在于可以由见性而明了万法本空,万相皆幻,进而以般若正智荡尽无始无明。如此则虽不求了生死,而生死自了;虽不求熄生灭,而生灭自熄。所以说佛教内部不论何宗何派,最后无不汇归见性一途,无不于心地上而求解脱。

  讲到明心见性,不管禅宗也好,教下也好,只是下手之方便有所不同,入门以后的境地都是一样的。因此不论修习何种方法,只要用功得法,功夫相应,都有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打开本来。悟心首先是破参难,其次则是破参以后如何去伪存真。也就是说,可否得到一点好消息是一回事,而能不能就此斩断迷情,会取从上以来诸佛无上微妙本心,则又另外是一回事。在众生的四个根本错误知见中,断常二见相对好破一些,而有无二见相比之下则要难破得多。假如我们认真留意一下公案中的故事和事例,会发现即使是一些非常伟大的禅师,在他们修学的路上也一样会经历坎坷,于不知不觉中落入意想不到的窠臼中。比如六祖慧能,当他初次听到别人念诵《金刚经》的时候,即已深达无我性空之妙理(请注意:此时他的意境已是迥出常流,不但远高于五祖会下的泛泛平庸之辈,亦高于身居首座高位的神秀禅师),其“身非菩提树,心非明镜台”诗句,在常人看来,实在是千古难得之佳偈。照理说其见地之玄妙超卓早已鹤立鸡群,可是五祖却说他并未见性,因为他偏空了,落在了空无里。再比如百丈怀海禅师,因马祖问野鸭子一事,被祖扭鼻头,疼痛入心而发悟。来日祖上堂,未及发话,即被其卷却拜垫,祖于是离座返归丈室,高邈风范已现端倪。但是在随马祖回到方丈后,却在“即此用、离此用”上露出了马脚,因为他还有这“即离”之见,落在了有里。慧能的空与百丈的有,不同于未悟凡夫的有无之见,乃是于悟所生出的一种微细情见,当事人自己是不易觉察的。倘慧能不于夜半听五祖再讲《金刚经》 ,则无由体解大道,一连发出五个何期的感慨;若百丈不闻马祖振声一喝,即无以剿绝偷心,何得耳聋三日?


   见性这回事,就好比一个从出生以来即身处黑暗中的人,眼前除了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当他脱离黑暗来到阳光下的时候,以前从所未见的万千景象涌现在面前,内心如何会不欢喜?如何会不激动?可是刚刚离开黑暗的人,他的眼睛不能马上适应光明,充其量也只是看到事物的大概轮廓,还有许多细微幽隐之处区分不出来,须等到慢慢适应了以后才能分得清(熟处转生,生处转熟)。此时亦有可能出现三种情况:第一种人很快即可适应外面明媚的阳光,并将所见到的一切景色尽收眼底;第二种人执取最初所见之朦胧影像以为全体,从此即再不思进取;第三种人则干脆被强烈的阳光刺瞎了眼睛,成为见光死。那些初识本来的人也是这样,既有于悟后可以轻松转身者,亦有悟后住于微细知见而心生执着者,更有错落邪知邪见者。对于这种悟后的迷惑,古人称之为百尺竿头,为修道人极为容易落入的窠臼,若迷而不觉,则难免不深陷其中矣!须知此百尺竿头只是吾人进修中途之化城,若心有所取,意有所恋,耽着于此,即为解脱之坚牢。学人于此只有再复挺身而进,方可“皮肤脱落尽,唯露一真实”,得心意自在。如同我们每一个人都难以看见自己面上的尘垢一样,初悟之人也很难觉察到自己落身之处。俗话说得好“欲知山中路,须问过来人。”想知道自己见地真不真、悟得彻不彻,最好的办法就是请明眼人来作鉴别。所以古人于悟后常行脚四方,遍参各地的善知识,为的就是要借他人的眼目,以鉴别自己所见之真伪。古时之道者之所以能够见得真,证得彻,行解相应,言行一致,那是他等虚心办道,老实为人的结果。可是你看现在的许多人,不过刚有稍许所得,即急急忙忙自肯自悟,你若告诉他后面还有重关险滩,他哪里还能再听得进去?你想那古人根器何等锐利!心机何等敏捷!尚不免平地跌足、静水翻船之事,我们末世的障重众生,又怎么可能一悟即彻、一蹴而就呢?

  我们在读公案时常会有这样的感觉,要么是文字太过艰深,看了半天却不知所云;要么是内容太过简单,精彩的情节大多一笔带过,当事者的心理活动鲜有提及。从现存的公案、语录中,如果没有明眼人的点拨、提醒,往往很难看出其中的关键紧要之处来。许多人读公案除了学上一点花哨的油滑语句,根本就没有得到什么真实的受用。近日有某位道兄赠送本人徐恒志老所著的《佛教常识问答》一书,在自传中有徐老自述的修学经历,内容翔实而生动,很有参考价值,我将其中的两段摘录下来,作为本篇列举的公案,供大家欣赏:

  一天闲立于办公室,自觉念寂心空,而见闻仍了了不昧,并不断灭,顿悟诸佛心要非此而何!从此似乎打开了缺口,不久,自知这仍是识神边事,因为一有所着,早已错过了也。又一天晨起,觉心境比较寂静,但有微细一念粘滞,不得自在,于是连续返照四小时,不取不舍。近年时,忽觉此念脱落,前后际断,当下一片清净。暗想:六祖所说:“何期自性本自清净。”真个一点不错!但旋觉这仍是光影门头,离本地风光尚远,此后继续在心地上磨练观察,渐于自心谛了无疑,神经衰弱也就不药而愈。

  一九四五年抗战胜利后,我随厂回沪,听说王骧陆师也莅沪弘法,我随之学无相密乘心中心法,依《大正藏秘密仪轨佛心经》上的六印一咒坚持修四、五百座,每座二小时,直入无相门。一天,参师,师见面便问:“你近来怎样?”我说:“只是照顾本来。”师问:“本来是什么?照顾的是谁?”我说:“本来即是不可得的,但却不是断灭,眼前总觉一片空灵。”师说:“何谓一片空灵?这正是你识神用事,当知见闻觉知,无非生死。”我默然,师又说:“亦莫思量,思量即错了也!”我正想开口,师又喝住曰:“此事无你开口处!古人所谓,言语道断,心行处灭。”师又说:“古人说法,都无所著,并无实法与人。如有僧问赵州:‘如何是祖师西来意?’赵州说:‘庭前柏树子。’如果根机契合,就知道不是以境示人,音在弦外,列有所契,你会么?”我说:“师自知之,何劳问我?”师说:“你自己究竟信得及否?”答道:“我自知之,岂能持以示师?”“那么还有假名否?”我说:“假名则不无,真如、实相、菩提、涅磐都是假名。”师说:“既然如此,还要假名做什么?”经师慈悲钳锤,截断葛藤,悲欣交集。

  徐老年幼即受父亲熏陶教诲,于佛法生起希求向往之心。及至青少年时期,迭遭父故母病之患,出离之心日盛。抗日战争爆发后,随工厂举迁四川,为解决人生头等重要之生死大事,并冀望母病能早日康复,乃砺志开始学佛。随能海上师求受三皈五戒,亦曾向远在天津的王公骧陆阿奢梨请益疑难问题,虽一时难以深窥堂奥,而用功则未有止歇也。一日于办公室闲立,于无意中忽然得个入处,虽亦意识到此乃光影门头事,不可住著其中,然始终未曾真正跳出其中也。此后一直到抗战胜利,随工厂迁回上海之后,再从骧陆师公学无上密乘之心中心法,并经师公之反复拶逼锤捋,方始截断葛藤,会取向上一着之极则事。

  徐老对个人之修学经历,所言甚详,其心路之历程层次分明,脉络清晰,吾等若能于中细细思量体味,定可得到诸多感悟与启发。读罢此文,在为徐老之精勤求道之心感动的同时,对骧陆师公提携后人之慈悲恳切,眼光之明锐犀利,手段之高绝善巧,更是从内心感佩不已。心中心法自初祖大愚阿奢梨初定“以禅为体,以密为用,以净土为归”之宗旨,三代祖师在开示学人,启发童蒙之时,皆是以密为下手之方便,以禅为印心之轨则,最后由明心而导归净土。以前我们所阅读的二祖的书籍著述,多侧重于理论之阐释,以及解答修行中的一些具体问题,于临机勘验接引之方便与手段并不多见。此番相见,则知道大祖师果具通天手眼,来人落在那里,病在何处,一望便知,三言两语即可将其接出火坑矣!从文中所述情况看,徐老见二祖时正是坐于百尺竿头时节,住于悟境脱身不得,若非二祖慈悲接引,则不知要耽搁至何时矣。师尊在谈及师公接引后学时,于传记中亦曾云:“余于修第四印时,一夜于睡梦中忽闻老母一声咳嗽,顿时身心、世界一齐消失,而了了分明灵知不昧。晨起请益于师,师曰:‘虽是一则可喜的消息,但犹欠火候在,更须努力精进,不可稍懈。’”说明师公乃是于故道上步步亲自履践过来之人,是以能够对学人可能遇到的障碍和问题,早就心中有数,因而总是可以适时叮咛提示,祖师的智慧与机用,于之可见一般也。

  现在很多人不知道何为初关,以为大凡有点名堂即是破了初关,其实是大错也。余曾见到有的人连个象样的光影都没有见过,即认为自己已经见性了,其实所见处处粘滞,于诸佛如来无上密意连点皮毛尚未窥得,如此之误实在是大矣哉!宗下所谓三关乃指学人用功过程中之见、修、证三个阶次,每个阶段并无严格的界定与划分。我们平时所说的破初关,不是仅仅见到少分光影,或是得到一定心得体会即可算数的。须是在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咸鱼入锅翻过身以后,方才算得数也。比如我在公案拈提一中所举黄庭坚与高峰禅师之事例,其最初之所悟皆不能说是真的破了初参。

记  得当初我说黄庭坚等只知道讨论如何是心,如何是性,若离开心意识时则不明所以,当时有的网友颇为不肯在下的观点。有的人可能更会说,你讲的那些问题一点都不深奥,连我都会解,那些祖师们怎么可能不明白呢?这里有两种可能:一者是每个人遇到的问题不同。就好比一道只有一个正确答案的数学题,做对的人答案自然相同,做错的人则可以有若干个错误的结果。别人的问题也许你会,你的问题也许是别人会,切勿以为你能够解答别人的问题,就以为自己已经过得关也。二者把解悟与证悟混淆起来,以为只要能思量出个答案,即算是破关而过了。须知学明白的和证明白的,表面看起来似乎差不多,实则有天壤之别。好比一个你从来没有吃过的水果,一个吃过的人把他对这个水果的体会感受写下来,你看过以后将其牢记在心,甚至可以将其一字不差地讲述给别人,但真正的果子你毕竟没有亲尝过呀!古人与我们最的的不同,就在于他们是在老实办道,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难道黄庭坚与高峰等人不能象我等一样说两句虚头语蒙混过关吗?非也!如果那样的话,他们和那些终日耍嘴皮子,打口头禅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讲到这里,倒想谈一点不同宗派传法风格上的感受。大家知道,禅宗的风格是“遮诠”,假如我们去参学时,你有什么问题,执着的是什么,落在何种境界理,你所面对的祖师他明明知道,但只会告诉你对或不对,而不会告诉你错在何处。所以有人在分判显密诸宗时,将东密与藏密中的各部密法,判为密中显,而将禅宗判为密中密。而在密法中,到了最后那些原本是密得不能再密的东西,反而可以明者讲出来。本人以为如果能够借鉴西藏密法中的某些观点,用来理解禅宗中的某些东西,似乎更易契入。比如宁玛以其第九乘之阿底瑜伽为最高,而阿底瑜伽又分为心部、界部与口诀部,其中尤以口诀部最为超胜。因为心部、界部不离心意的思量揣度与抉择,未到最极究竟,口诀部则因其离心意识,无须思量抉择,是以最为究竟。在下未曾跟随藏中大德修学密法,对大圆满的甚深教授不敢妄下结论,只是凭感觉认为象黄庭坚、高峰与庞居士等人一开始所悟入之程度,大概相当于大圆满的心部与界部的境界,而最后证入者,应该是口诀部的意境。对这个问题,还希望网上大圆满方面的高人能出面指点。   狮子常君

评论:

  • 器材:[2010-05-14 12:06:19]
  • 器材:
    请问法无师!一有言说意解即是思惑妄想,是意识生死事,是否一定要断了思惑才是意识身已破,还有破初关一定要根尘脱落才算破禅宗的初关吗?理上悟了只是意识身事,思惑妄想而已是吧。请法无师接引。[2010-05-14 12:12: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