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僧：坐脱立亡是两个故事，坐脱说的是泰首座，立亡说的是纸衣道者。

石霜庆诸禅师迁化，走的时候也没留下什么遗言，由谁来统领寺众呢？大家一致推举泰首座，因为他是首座，修行见地应在众师兄之上。石霜禅师生前的侍者，年轻的道虔禅师说：“谁做住持都没问题，但他至少要明白先师之意，否则，如何能统领大众。”泰首座一听这话，心里有些不爽，说：“先师有什么意，你说来看，有什么不好明白的！”侍者道虔说：“只如先师平日里常说的‘休去，歇去，冷湫湫地去，古庙香炉去，一条白练去，一念万年去’，其它的不问，只说这‘一条白练去’是什么意思？”泰首座说：“这有什么呀，不过是说一色边事！”侍者道虔说：“原来师兄你并没有领会先师意！”泰首座高声吩咐：“点香来！如果在一炷香的功夫之内我不能坐脱去，就说明我不会先师意。”身边的人真的将一炷香点燃插在香炉里，结果一炷香都还没烧完，泰首座已经坐化了。侍者道虔走上前去，抚拍着泰首座的背说：“师兄啊，坐脱立亡即不无先师意，只是师兄未梦见在！”

侍者道虔后来住持九峰，人称九峰道虔，接引诸方学人，成为著名的一代宗师。他说泰首座“坐脱立亡即不无”，其实只是坐脱，不是立亡，而且有去无来。后面有一个故事更神奇，不仅立地而化，而且有去有来。

有一天，曹山本寂（与洞山良价同为曹洞宗创始人）禅师在堂上坐着，纸衣道人从门前过，曹山打招呼说：“莫不是纸衣道人么？”答：“不敢！”曹山问：“什么是纸衣下事？”纸衣道人答曰：“一裘才挂体，万法悉皆如。”又问：“那什么是纸衣下用？”道人近前应喏，并立即站着迁化了。曹山见此情形，说：“你只知道恁么去，却不知道恁么来。”道人忽然睁开眼睛，问：“一灵真性，不假胞胎时如何？”曹山答：“不是妙！”又问：“那如何才是妙呢？”曹山说：“不借借！”道人珍重告别，立地化去！

坐脱立亡，都是修行很高的表现，尤其如纸衣道人，有去有来，何等自由，这都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境界，为何宗门还不许可呢？可见禅门之孤峻，实非轻心慢心之小根机之人可入者！

法无：老道，如何是一条白练去？


长清僧：此亦只是明一色边事！

法无：好语！一条白练去了后如何？

长清僧：你还是先搞懂一条白练后，再去不迟！
法无：你只识得恁么去，不识得恁么来！

长清僧：师兄会做顺水人情，却不会一条白练意！                                

法无：只如泰首座装香刻香坐脱而去，则九峰和尚不许，谓以不会石霜先师之休去歇去寒灰枯木去等语真实义也！又纸衣道者虽能去能来，而洞山亦不许，谓之何也？

纸衣道人若真正巳出息养而不涉众缘，入息虑而不居阴界，大可去住自由，当与洞山把手共行，平起平坐。此泰首座又何可及？ 或其不然，难免弄精魂汉！ 而泰首座却有真实定功，只是其耽著一境而不解如何是转身一句？如此二者，皆是大病矣！ 道长，如何是转身一句？ 长清僧：亦是弄精魂！ 法无：莫作是言！莫作是言！ 但纸衣能虚心请教洞山，而泰首座却奋然长去，交臂错过，自失大利矣！

 

长清僧：法无若能明得我说“亦只是一色边事”之意，就总明白了。

若不明白，难免继续弄精魂！

法无：老僧肯你这句，是故问你一条白练去了后如何？老道再答就露出马脚来了！ 道长弟弟，这是禅宗内著名的“问杀首座”公案，那个首座和尚，能在一柱香的时间内说走就走，“坐脱立亡”，已达到了对于生命自由来去的火候了。以一般佛教徒的眼光来看，这位首座和尚的修行是成功的，层次是相当高的。但九峰道虔禅师对此却不称道：“从脱立亡即不无，先师意，未梦见在！”禅宗内当然是承认道虔而不承认那个首座，为什么呢?因为首座和尚没有过：转语”这一关。在“转语”上是交了白卷的，是谈不上“明心见性”的。 长清僧：法无哥哥，宗门里“问杀首座”不是指的这个，你混淆了。 禅门里不许可泰首座及纸衣道人，虽然他们修行都很高，这个我没意见。但你说他们是不会下转语，所以才不许可他们，这却是胡说八道了！ 怪不得你那么爱下转语！ 法无：道膺在云居山当方丈和尚时，山上有一位苦行者结庵清修，衣裤都不穿。道膺就派侍者给他送了一套衣裤。但那位苦行者却不要，说：“我自有娘生就的一身衣裤。”道膺再派侍者去，并带一句话问他：“娘未生你时，你穿的是什么呢?”    那位苦行者答不出来。后来他圆寂了，火化后有舍利子若干，遗言要让道膺过目。道膺说：“直饶得八斛四斗(舍利)，不如当时下得一句转语好！”    机锋转语真的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参禅一辈子，转语是对“明心见性”所交的答卷，转语若是“死”的，就没有及格，转语若是“活”的，才能及格，也才能得到禅师的印可并得到相当于“衣钵”的那个“法卷”。 如宋代大慧宗果禅师在圆悟克勤禅师那里参禅时，对“有句无句，如腾倚树”连下了四十九个转语都不及格，又苦参了半年，到了“狗看热油铛，要舐又舐不得。要舍又舍不得”的程度，最后圆悟禅师看准了火候。再轻轻一引，大慧宗呆才得以开悟。 所以说纵使你千解万会，说的天女散花，大地震动，也只是明一色边事而已，所以老僧说你只识得恁么去，不识得恁么来！ 长清僧：要识根本，莫执转语，如同试卷并不能完全代替你的真实水平一样。 若执转语，尽是著相汉，培养一帮口水禅，如麻似粟！ 法无：莲池大师有曰：宗门之坏，讲宗者坏之也！或问讲以明宗曷言乎坏之也：予曰：经律论有义路不讲则不明，宗门无义路讲之则反晦，将使其参而自得之耳，故曰：任从沧海变，终不为君通！又曰：我若与汝说破，汝向后骂我在！ 今讲者翻成套子话矣，谓是西来意不明，正坐此耳！ 长清僧：师兄快莫恁么理解！你若恁么理解，我意你尚且不会，又岂能会得先师意？ 法无：挑进篓里便是粪         老道，莫戏论，如何是根本一句？ 长清僧：要答你一句也不难，只是答了又怕你思量个不停！ 法无：只这即是思量个不停 长清僧：呔，这厮只知我思量处，却不知我不思量处！

法无：挑进篓里便是粪

自古参禅参活句不参死句，若是会得的人，自然行不出户，坐不当堂，拨转话头，见兔放鹰！ 若是机境当前，不知踞头收尾，节角肴讹，不知抽爻换象，正好与你三十痛棒！ 长清僧：你已经被转语转昏了头，休息去吧！ 法无：老僧迎面一把屎与你抹了个满头，更添我手指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