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那邊。卻來者邊。接物利生。曲為今時。權行方便。乃轉身之妙用也。

  三山來頌云。幾曾巖畔把心灰。又到紅塵走一回。不是白雲驚夢破。何緣月色滿高臺。

 

  洞宗三種功

正位一色 無影林中鳥不棲。空階密密向邊遲。寒巖異草何曾綠。正坐當堂失路迷。
大功一色 白牛雪裏覓無蹤。功盡超然體皓融。月影蘆花天未曉。靈苗任運剪春風。
今時一色 髑髏識盡勿多般。狗口纔開落二三。日用光中須急薦。青山只在白雲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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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世間諸所有物,皆即菩提妙明心體

  小參。汝等諸人既臨法會。當以法為先。若不得法。所脩何益。何者是法。即汝心是。古云:「即心是佛。即心是法。法佛無二。僧寶亦然。」故云:「萬法從心生。」還知此心麼。即是目下歷歷孤明晃耀乾坤底。又古云:「心法無形。貫滿十方。」此心在眼能見十方色。在耳能聞十方音。如是六門無不鑒覺。須自省悟。若不識此心。縱脩十善亦非解脫。縱得大定亦非究竟。縱有辯才智慧只成乾慧。不免輪迴。汝莫言但要空五蘊。便度一切苦厄。不知五蘊本空。苦厄何有。經不云乎:「色不異空。空不異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空即心也。色受想行識亦心也。所以凡所見色。皆是見心。經云:「一切世間諸所有物。皆即菩提妙明心體。」此心一悟。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乃至無智亦無得。一即一切。一切即一。若能如是。何慮不畢。若不悟者。但於心法無形貫滿十方中參看。忽日參透。光超日月。大納乾坤。方是入頭處。管取有說話分。自然不被一切有無事縛。珍重。

(摘錄自:卍續藏第 72 無明慧經禪師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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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外無行,行外無知

不知尊意。先知後行耶。先行後知耶。若先行後知。既未知如何行。若先知後行。則與貴知有而後踐履。似為相近。惟不知所謂知者何物耳。茍非於知上原本清楚。遂謂要行。即有功勳。盡是有為。盡是臣種。雖飽無力。不離識情。假饒窮到玄玄玄極處。無無無盡頭。都不許可。謂其知處先錯。行亦無謂也。所以宗門大旨。知外無行。行外無知。知到極處即是行。行到極處即徹知。恁麼看來。知行合一。然亦不過強貼耳。豈不聞:「知之一字。眾禍之門。」知尚不立。而況行耶。到此田地。喚作先知後行不得。先行後知不得。知行合一亦不得。非情識見解可到。閣下大須著眼始得。

(摘錄自:卍續藏第 72 宗寶道獨禪師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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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識作麼生離

  或問:「離心意識參。絕凡聖路學。心意識作麼生離」。識之一字。亦不惡。如教中說:「小乘滅識取證」。《深密經》:「第八種子識。為如來藏」。若說業種恒真。生怖難信。皆為凡愚而不開演。如《楞伽經》說:「第八業識。即如來藏。」《維摩》亦云:「塵勞之儔。為如來種。」又云:「未具佛性。亦不滅受而取證也。受既不滅。想識亦然。」如《楞嚴》「識性周遍」。《華嚴》以大悲行。從無作根本智起。不屬五位〈註一〉之內。行相因果。專以佛果示悟眾生。明佛果無二愚也。何心意識而可離乎。雖設行相法門。佛不說之。總令當位菩薩自說。佛但放光表之。然安立佛果行位。為悟大根眾生。故將佛果直授為因。因即以果為因。果即以因為果。故不離本處。而充法界。一一身相及身毛孔。國剎重重。菩薩佛身互相攝入。雜類眾生。身土相入。悉皆無礙。以此則知。佛果決無二愚可斷。大根眾生。以果為因。無愚可斷愈明。況滅識耶。宗門中人。參究向上一路。更超出此根本法門一步。何云離心意識耶。曰:「宗門中說離心意識。理極深玄。非滅識也。謂單提句話頭。大理不明。如臨大敵。心意識要起。起不得。以此曰離。非斷離之離」。如《圓覺》云:「知幻即離」。亦非有可離之離也。只此一句話頭。能超教中無數方便。如天臺一心三觀。性惡即真。全性起脩。乃至一色一香無非中道。若非妙悟。盡屬識情。如黃葉止啼。終無得理。縱觀理成就。未免楷定六即〈註二〉是非。只如智者大師。頓發圓機。止獲五品。況諸未悟者乎。故吾宗門長處。纔初發意。便不落階級。只此一法門。最捷最徑。便不與教中比論。況絕後再甦。而發明大理。更跳出理之窠臼者。故云:「如好堅樹。一出土而逈壓羣陰。如頻伽鳥。雖在殼中。音聲已逾眾鳥矣。」所以宗門說法者。一語一言。雷轟電掣。三乘膽顫。十地魂驚。是真語者。實語者。

(摘錄自:卍續藏第 72 無異元來禪師廣錄)

〈註一〉五位:十信、十住、十行、十廻向、十地等菩薩位,合為五位。

〈註二〉六即天臺觀行疏就佛而判六即:一、理佛,即理即位之佛,於三惡之眾生身,無一毫之修善,唯具佛性者。二、名字佛,即名字即位之佛。宿福之人天,僅聞佛之名字者。三、觀行佛,即觀行即位之佛。四、相似佛,即相似即位之佛,於十信之位,彷佛證佛理而與真解同者。五、分證佛,即分真即位之佛,由初住至已上等覺,漸次破一品之無明,證一分之中道者。六、究竟佛,即究竟即位之佛,於妙覺之位,覺道究竟者。理佛即是名字佛,乃至即是究竟佛也。彼此六佛互相即,故云即。今但就佛而論六即,就實則十界悉具六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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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得盡處,無可歇者,即是菩提

  師乃云。本無如許多事。做來做去。便有如許多事。如今卻從許多事中。減來減去。要到無許多事處。只爾尋常起滅者是生死。起滅若盡。即是本來清淨底。無可指註。無可比擬。寒山子道:「吾心似秋月。碧潭澄皎潔。」直得皎皎地如秋月。尚恐不是。又道:「無物堪比倫。教我如何說。」既是無物。又作麼生說。所以道。不可亦不可。此語亦不受。謂之逈絕無寄。一切處寄不得。箇是遍底心。安向什麼處。淨裸裸赤灑灑。絲毫立不得。只如適來上座子問:「湛而獨存。十方普應。」向他道:「也無十方可應。」那時還有應底道理麼。混混地喚作大塊。若是分曉漢。直是玲玲瓏瓏。不分曉漢。便見碌碌蔌蔌。要須如珠發光。光還自照。然雖是第二頭〈註一〉事。卻須在第二頭辨。若有纖毫擾動。箇時便隨業流轉。歇得盡處。無可歇者。即是菩提。勝淨明心。不從人得。永嘉大師道:「取不得。捨不得。不可得中只麼得。」豈不是八字打開。兩手分付。珍重。

(摘錄自:大正藏第 48 宏智禪師廣錄)

〈註一〉第二頭:即是第二峰頭、第二義。古云:「妙高頂上從來不許商量。第二峰頭諸祖略容話會。」

敏樹禪師上堂云:「海龍山上通天徹地。少室峰前立雪成滯。若以眼見。佛祖覷之不及。若以耳聞。海口讚之不盡。所以善財參德雲比丘於妙高峰頂不見。後於別峰相見。已落第二義也。若向者裏恁麼去則千人萬人羅籠不住。方為英俊衲僧參方上士。如或不然空遊山水。百無所能。正好來喫老僧痛棒。致令直下桶底頓脫。三界平沉。得箇休歇。便是安樂自在法門也。」

朝宗禪師有云:「妙高頂者不落言議、不涉思惟。當陽一提。直下便了。所以尋常上堂乃提綱撮要便白椎云:「法筵龍象眾。當觀第一義」以第一義即玅高頂。故今日小參不用此語。以小參即第二峰頭。於無言處演言。無事處演事。乃落艸之談。故落艸之談正談此玅高頂上之事。何為事。當人各各自己腳跟下有一段赤條條地不掛寸絲。內不屬見聞覺知。外不屬色香味觸。父母未生時不曾帶一物來。四大分散後亦不帶一物去。都盧只是本地風光、本來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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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則頓悟,事以漸除

  麗中昰問:「理則頓悟。事以漸除。理亦有漸悟底麼。」師云:「有。」事亦有頓除底麼。師云:「有。」復云:「理若無漸悟。則佛與眾生。不由緣起。事若無頓除。則一切法。皆有根本。」又問:「悟之一字亦不立。敢問未悟不立。悟了不立。」師云:「月。」昰禮拜。

(摘錄自:卍續藏第 72 宗寶道獨禪師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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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諸人指箇入路

  但舉幾則古人臭爛葛藤刻的示人處。為諸人指箇入路。昔日達磨初來此土。武帝問云:「如何是聖諦第一義。」武帝精通教理。而教家以聖諦第一義。為極則故。舉以問達磨。答云:「廓然無聖。」乃是用金剛王寶劍。當頭一揮。驅耕夫之牛。奪饑人之食。怎奈武帝不能領略。卻在人我上較計。再問:「對朕者誰。」達磨也不與他論人論我。只奉箇「不識」兩字。直似鐵壁千尋。窺伺無門。這公案乃宗門打頭一節。若能從此悟入。便可歸家穩坐。後渡江至少林九年。面壁而坐。正是渠正令全提徹底為人的所在。怎奈人多望崖而退。有箇神光座主。卻來乞安心。這老漢也把不住。乃為渠開一線道。「將心來。與汝安。」神光也太伶俐。便云:「覓心了不可得。」達磨云:「為汝安心竟。」神光便悟去。渠只道箇「安心竟」。畢竟悟箇甚麼。還會也未。如或未會。再看龐居士參石頭。問云:「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麼人。」石頭便將手掩其口。這裏人境俱奪〈註一〉。截斷眾流。正是用達磨金剛王寶劍也。龐居士從此有省。後參馬祖。亦問云:「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麼人。」馬祖云:「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即向汝道。」這裏奪境存人〈註一〉。傍通一線。亦是用金剛王寶劍也。居士遂大悟去。後來南泉又道:「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這公案卻似福州人吃茘枝相似。把皮都剝了。送在你口裏。只要你吞下。大抵禪和。不能直下領略。都只在心上求。佛上求。見人說非心非佛。又疑畢竟是箇甚麼物。南泉三處俱破。亦是用達磨金剛王寶劍也。諸仁者既「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且道是箇甚麼。於此未會。再看百丈下堂句。百丈一日上堂說法竟。眾下堂。丈忽召云:「大眾。」眾回首。丈云:「是甚麼。」此是忽然提出「靈光獨露。逈脫根塵」處。若從此證入。是為親切。又羅山問巖頭云:「起滅不停時如何。」巖咄云:「是誰起滅。」就路還家。快便難逢。山正擬議間。巖急提云:「肯則未脫根塵。不肯則永沉生死。」夫不肯固永沉生死。肯因甚又落根塵。葢有能肯之心。是之謂根。有所肯之境。是之謂塵。心境對立非妄而何。以上所舉百丈巖頭葛藤。並向六根門頭指出。可謂太近。但恐人只守著「昭昭靈靈」。認奴作郎。翻成太遠。須知有岑大蟲道底。大蟲為亡僧作偈云:「眼前無一物。當下亦無人。蕩蕩金剛體。非妄亦非真。」人都于有見有聞處。說金剛體。渠獨向無見無聞處。說金剛體。若能從無見無聞處認得。方能於有見有聞處認得也。然岑大蟲。只就一髑髏言之。更須知有忠國師道底。僧問忠國師:「如何是古佛心。」國師云:「墻壁瓦礫。」僧云:「還說法也無。」國師云:「常說、熾然說、無間歇。」人都于有情上說古佛心。渠獨向無情上說古佛心。若能于無情上認得。方能于有情上認得也。學者到此始知。這箇無一物不是。無一處不週。無一時不現。故經云:「無二無二分。無別無斷故。」然更有事在。諸人也不可不知。乾峯云:「法身有三種病二種光。更須知有向上一竅。〈註二〉」老僧今日。不惜眉毛。為諸人註破。凡山河大地。明暗色空。一切萬象。窒礙眼光。皆為法身之障。是謂一種病。或見諸法空。隱隱地見有法身之理。是謂法執不忘。亦是一種病。或雖透得法身。簡點將來。或覺無可倚靠處。或覺無可主張處。或覺無可指示處。亦是法執不忘。是謂最後一種病。前一種病。是一種光不透脫。後二種病。亦是一種光不透脫。學者若能透向上一竅。則三種病二種光。不消一揑而破。始謂之參學事畢也。老僧今日。入泥入水。如泥裏推車。四腳著地。步步區區。只要諸人得箇入處。或有人笑老僧。不能直截為人。只管打葛藤。殊不知。老僧葛藤處。節節皆直截之法。師復笑云:「汝諸人更要直截底麼。老僧這裏也有些。」拈拄杖。卓一卓云:「大眾。珍重。」

(摘錄自:卍續藏第 72 永覺元賢禪師廣錄)

〈註一〉人境俱奪、奪境存人臨濟初至河北住院。見普化、克符二上座。乃謂曰:「我欲於此建立黃檗宗旨。汝可成褫我。」二人珍重下去。三日後。普化卻上來問:「和尚三日前說甚麼。」濟便打。三日後。克符上來問:「和尚三日前打普化作甚麼。」濟亦打。至晚。小參云:「我有時奪人不奪境。我有時奪境不奪人。我有時人境兩俱奪。我有時人境俱不奪。」又云:「如諸方學人來。山僧此間作三種根器斷。如中下根器來。我便奪其境。而不除其法。如中上根器來。我便境法俱奪。如上上根器來。我便境法俱不奪。如有出格見解人來。山僧此間便全體作用。不歷根器。大德。到者裏。學人著力不通風。石火電光卻蹉過了也。學人若眼目定動。即沒交涉。」

  古德又有云
:「中下根人來。奪境不奪法。中上根人來。奪境奪法不奪人。上上根人來。人境俱奪。出格人來。人境俱不奪。如是者。謂之四料揀。還見麼。覿面便呈無礙境。交鋒全露就中人。」

〈註二〉向上一竅越州乾峯和尚上堂云:「法身有三種病。二種光。須是一一透得。始解歸家穩坐。須知更有向上一竅在。」雲門出。問:「庵內人為甚麼不知庵外事。」師呵呵大笑。門曰:「猶是學人疑處。」師曰:「子是甚麼心行。」門曰:「也要和尚相委。」師曰:「直須與麼始解穩坐。」門應喏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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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三界可出,無三界可入

  師乃云。一切處收攝不得。一切時籠罩不下。所以道。勞籠不肯住。呼喚不回頭。古聖不安排。至今無處所。若是恁麼做底漢。直是普天匝地。東西南北四維上下。要且無空闕處。便勞籠不肯住。既勞籠不肯住。便呼喚不回頭。不唯釋迦老子。達磨大師恁麼做。若是爾妄想心盡。差別事消。驀直恁麼去。恰恰地不墮第二念。正恁麼時。有甚麼向背。有甚麼物我。有甚麼彼此。直然混不得、類不齊。何故如此。在一切時一切處。惺惺歷歷地。不被它蓋蔽卻。不被它籠罩卻。何處不是上座出身路子。所以道「萬像之中獨露身。唯人自肯乃方親。昔年謬向途中覓。今日觀來火裏冰」。若恁麼辨得出。箇時一絲一糝著不得。若有一毫頭。便被三界礙。正恁麼時。也無三界可出。也無三界可入。混混地如一顆明珠相似。本色衲僧。當恁麼做。珍重。

(摘錄自:大正藏第 48 宏智禪師廣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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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堂。洞山大師悟道偈云:「切忌從他覓。迢迢與我疎。我今獨自往。處處得逢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若能如是會。方得契如如。」此是洞山宗旨。綿密回互。皆從此偈中流出。不可不理會。諸昆仲此偈中有二句最嚴。「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渠者何物也。而正是我。我者復何物也。而不是渠。且道。是一箇是兩箇。若向者裏會去。始可有參學分。須知。此偈豈但曹洞宗旨。即五家應機接物。皆當向此句中印過始得。不然。在一機一境上。得些子解路。盡是掠虗頭漢。有甚麼話會處。所以曹洞有三種滲漏。一者「見滲漏」。機不離位。墮在毒海。此不離即毒海也。二者「情滲漏」。情存向背。見處偏枯。此向背即偏枯也。三者「語滲漏」。體妙失宗。機昧終始。此體妙即機昧也。若據此三種滲漏。學者明晦。如見肺肝。

(摘錄自:卍續藏第 72 無異元來禪師廣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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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問:「頓悟必假漸修。諸師多備言之。唯中峰不許漸修之說。謂習氣未除。只是悟心未圓。須力求其徹悟可也。二說未知孰是。」曰:「悟心既圓。命根頓斷。雖有習氣未除。但得正見不昧。習氣自然漸泯。不可別有修習。譬如伐樹者。既斷其根。則枝葉雖存。不日消落。不必別有消落之法。若悟心未圓。則命根未斷。習氣橫生。遏治罔效。故須力求其徹悟可也。又詳中峯之意。亦非全不許漸修。乃緣當時善知識。纔得入頭。便云徹證。及乎習氣不除。卻歸於漸修之未到。故中峰喫緊而作是說耳。」

(摘錄自:卍續藏第 72 永覺元賢禪師廣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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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徹根源,絕諸滲漏

答韓猶龍文學 

  古人云:「三世諸佛不知有。貍奴白牯卻知有。」從上大手眼尊宿行履。大都如此。總是見徹根源。絕諸滲漏。若猶有個保任在。則能保者。是個什麼。所保者又是個什麼。本是一心。卻成兩立。更有個平常。有個不可思議。有個昭昭靈靈。有個見聞寂寂。總是識情生死根本。所以山僧常道:「凡筆所畫者。都是畫不是筆。眼所見者。都是物不是眼。心所知者。都是境不是心。」諳得此意。敢保掉臂而行矣。

(摘錄自:卍續藏第 72 宗寶道獨禪師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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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遠乎哉,觸事而真

 上堂。道遠乎哉。觸事而真。聖遠乎哉。體之則靈。見聞覺知。是載道之器。道不即見聞覺知。亦不離見聞覺知。動靜起止。是聖所行處。聖不即動靜起止。亦不離動靜起止。若得大轉變。方有語話分。諸昆仲。若以見為見。有見有不見。以無見為無見。此即成斷見。若欲具正見。無見無不見。若以動為動。妄心彌更動。以無動為無動。此人非佛種。若欲知不動。動上有不動。會得此意。縱萬境紛紜之際。而恬然寂然。所以肇公云:「江河兢注而不流。野馬飄鼓而不動。日月麗天而不週。」

(摘錄自:卍續藏第 72 無異元來禪師廣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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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舉似人,只恐信不及

  上堂。天晴日頭出。雨灑偕〈註一〉前濕。分明舉似人。只恐信不及。諸昆仲。開眼見明。閉眼見暗。一等是見。因甚被明暗遷移。若要頓明此事。除是不造生死業始得。如何是生死業。厭煩惱趨菩提。是生死業。求大涅槃是生死業。分科列目。敷文演義。是生死業。捨垢取淨。是生死業。窮玄究妙。是生死業。有得有證。是生死業。不脫對治門。是生死業。乃至陞堂入室。問來答去。盡是生死業。若要脫此生死業。直須兀兀騰騰。恁麼過時。夏則排窻。冬則附爐。饑則喫飯。寒則添衣。若以世法商量。便成滲漏。更將佛法理會。正是眼中著屑。

(摘錄自:卍續藏第 72 無異元來禪師廣錄)

〈註一〉偕:疑〝階〞字之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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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不從功行得,不從修證得

  諸昆仲此事不從功行得。不從修證得。不從思維得。不從禪定得。饒你將自己身心煉得如枯木寒灰。百年在定。終如一箇死人。於本分事中。全無交涉。所以道:「直饒到澄潭月影。靜夜鐘聲。隨扣擊以無虧。觸波瀾而不散。此猶是生死岸頭事。」諸昆仲。直須向花柳街前。逴得九衢春色。芙蓉岸上。帶來八面秋風。始能應用無虧。隨緣自在底日子。諸昆仲。還知博山今日底行履處麼。良久云:「祇有一雙窮相手。未曾輕揖等閒人。」

(摘錄自:卍續藏第 72 無異元來禪師廣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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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有生滅,心無生滅

示眾。如今要見自心。作麼生見。且那箇是心。若道只這推窮尋逐的是心。又遭佛訶斥。推窮尋逐的。決定不是心。此但妄識。識有生滅。心無生滅。生滅屬識不屬心。眾生從無始劫來。不得道者。為妄識所惑。流轉生死。諸佛菩薩。悟真心者。則不被生死之所流轉。真心處垢不垢。處淨不淨。處生不生。處滅不滅。譬如隨色摩尼寶珠。若人得之。無不成佛。

(摘錄自:卍續藏第 71 楚石梵琦禪師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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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獨在之照,猶帶功在

師乃云。諸兄弟。若是此一段事。且須分曉始得。汝若分曉去。便能超毘盧、越釋迦。作淨妙法身。出金剛眼孔。儞但歇去。歇得盡時。靈然不昧。更須退步就己。方能徹底相應。箇時若有獨在之照。猶帶功在。豈不見道:「子歸就父。為什麼父全不顧。」理合如斯。父子之恩何在。始成父子之恩。如何是父子之恩。刀斧斫不開。又云:「誕生王子。是須有父。纔轉身時。即不見有。」那時喚作玅盡冥符。若是卓卓地體得。向箇裏移一步。如珠發光。光還自照。卻有箇紹底道理。又須回頭窺本位。頤位卻回頭。便能濶步過今時。天明不覺曉。分照不落影。垂應不涉緣。著得個身。向鬧浩浩中。灑然不被物雜。所以道:「即此見聞非見聞。更無聲色可呈君。箇中若了全無事。體用何妨分不分。」諸兄弟參禪漢。敲骨打髓。是恁麼地做。

(摘錄自:大正藏第 48 宏智禪師廣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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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外無行,行外無見

或謂:「宗門但貴知見。不尚操履。」不知。所謂但貴知見者。以知見外。別無操履也。若別有操履。則其知見。猶未真在。此如暗室中。忽然一燈。但貴燈明。豈更除暗。若有暗可除。則其明亦未明矣。近日緇流類。多以狂解當之。貪嗔熾然。乃曰:「我宗門中。但貴知見。不尚操履。」此則波旬之見。入地獄如箭射矣。

(摘錄自:卍續藏第 72 永覺元賢禪師廣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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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情念,不除自盡

  進云:「某甲嚮道已久。無柰種種情念。終難排遣。」師云:「此未是根源話。然試問居士。假如夢中覺夢。還是夢麼。」進云:「畢竟是夢。」師云:「醒來夢中心境。還用排遣麼。」進云:「不用排遣。」師云:「根源上明了。亦復如是。一切情念。不除自盡。」進云:「情念盡時。豈非空無所有。」師云:「若無所有。又成斷滅去也。就者裏體驗看。」

(摘錄自:卍續藏第 72 宗寶道獨禪師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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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認處即非

寂靜中做工夫者。以寂靜為究竟。他且不是你寂靜中。究竟底物。憒閙中作主宰者。以憒閙為得意。他且不是你憒閙中。得意底物。經教中領覧者。以經教為根本。他且不是你經教中。領覧得底物。師友中講磨者。以師友為淵源。他且不是你師友中。講磨得底物。此無形段。金剛大士。從塵點劫來。直至而今。如潛泉魚。鼓波而自躍。你擬向東邊討他。他向西邊立地。你擬向南邊討他。他向北邊立地。教他與一切人。安名立字。即得。一切人。與他安名立字。即不得。一切處一切時。與你萬像為主。萬法為師。此其是也。自非上根利智。具殺人不眨眼底手段。將第八識斷一刀。豈有成辦時節。

(摘錄自:卍續藏第 71 元叟行端禪師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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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妄即真,全凡即聖

  示眾。諸仁者。聖人全體。即是凡夫。而凡夫不知。凡夫全體。即是聖人。而聖人不識。不識故念念純真。不知故頭頭屬妄。諸佛出世。祖師西來。全妄即真。全凡即聖。何人皮下無血。誰家竈裏無煙。有時踢出腳尖頭。露迥迥地。針劄不入。有時攤開手面上。風颯颯地。水灑不著。無一塵不攝。無一剎不周。無一體不該。無一根不備。能巧能拙。能隱能顯。能大能小。能合能開。且道是什麼物恁麼奇特。喝一喝。

(摘錄自:卍續藏第 71 楚石梵琦禪師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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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悟一切悟,一證一切證

往往士大夫。多於不意中。得箇瞥地處。卻於如意中打失了。不可不使公知。在如意中。須時時以不如意中時節在念。切不可暫忘也。但得本莫愁末。但知作佛。莫愁佛不解語。這一著子。得易守難。切不可忽。須教頭正尾正〈註一〉。擴而充之。然後推己之餘以及物。左右所得。既不滯在一隅。想於日用中。不著起心管帶。枯心忘懷也。近年已來禪道佛法衰弊之甚。有般杜撰長老。根本自無所悟。業識茫茫無本可據。無實頭伎倆。收攝學者。教一切人如渠相似。黑漆漆地緊閉卻眼。喚作默而常照。彥沖被此輩教壞了。苦哉苦哉。這箇話。若不是左右悟得狗子無佛性。徑山亦無說處。千萬捋下面皮。痛與手段救取這箇人。至禱至禱。然有一事。亦不可不知。此公清淨自居。世味澹薄。積有年矣。定執此為奇特。若欲救之。當與之同事令其歡喜心不生疑。庶幾信得及。肯轉頭來。淨名所謂「先以欲鉤牽。後令入佛智」是也。黃面老子云:「觀法先後以智分別。是非審定不違法印。次第建立無邊行門。令諸眾生斷一切疑。」此乃為物作則。萬世楷模也。況此公根性與左右逈不同。生天定在靈運前。成佛定在靈運後者也。此公決定不可以智慧攝。當隨所好攝。以日月磨之。恐自知非。忽然肯捨。亦不可定。若肯轉頭來。卻是箇有力量底漢。左右亦須退步讓渠出一頭始得。比暐禪歸。錄得渠答紫巖老子一書。山僧隨喜讀一遍。讚歎歡喜累日。直是好一段文章。又似一篇大義。末後與之下箇謹對。不識左右以謂如何。昔達磨謂二祖曰:「汝但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心如牆壁。可以入道。」二祖種種說心、說性俱不契。一日忽然省得達磨所示要門。遽白達磨曰:「弟子此回始息諸緣也。」達磨知其已悟。更不窮詰。只曰:「莫成斷滅去否。」曰:「無。」達磨曰:「子作麼生。」曰:「了了常知故。言之不可及。」達磨曰:「此乃從上諸佛諸祖所傳心體。汝今既得。更勿疑也。」彥沖云:「夜夢晝思十年之間。未能全克。或端坐靜默一空其心。使慮無所緣。事無所託。頗覺輕安。」讀至此不覺失笑。何故。既慮無所緣。豈非達磨所謂內心無喘乎。事無所託。豈非達磨所謂外息諸緣乎。二祖初不識達磨所示方便。將謂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可以說心說性說道說理。引文字證據。欲求印可。所以達磨一一列下。無處用心。方始退步思量。心如牆壁之語。非達磨實法。忽然於牆壁上。頓息諸緣。即時見月亡指。便道:「了了常知故。言之不可及。」此語亦是臨時被達磨拶出底消息。亦非二祖實法也。杜撰長老輩。既自無所證。便逐旋揑合。雖教他人歇。渠自心火熠熠。晝夜不停。如欠二稅百姓相似。彥沖卻無許多勞攘。只是中得毒深。只管外邊亂走。說動說靜。說語說默。說得說失。更引周易內典。硬差排和會。真是為他閑事長無明。殊不思量一段生死公案。未曾結絕。臘月三十日

>。作麼生折合去。不可眼光欲落未落時。且向閻家老子道:「待我澄神定慮少時。卻去相見」。得麼。當此之時。縱橫無礙之說。亦使不著。心如木石亦使不著。須是當人生死心破始得。若得生死心破。更說甚麼澄神定慮。更說甚麼縱橫放蕩。更說甚麼內典外典。一了一切了。一悟一切悟。一證一切證。如斬一結絲。一斬一時斷。證無邊法門亦然。更無次第。左右既悟狗子無佛性話。還得如此也未。若未得如此。直須到恁麼田地始得。若已到恁麼田地。當以此法門興起大悲心。於逆順境中和泥合水。不惜身命不怕口業。拯拔一切以報佛恩。方是大丈夫所為。若不如是。無有是處。彥沖引孔子稱「易之為道也屢遷」。和會佛書中「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為一貫。又引「寂然不動」。與土木無殊。此尤可笑也。向渠道。欲得不招無間業。莫謗如來正法輪。故經云:「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謂此廣大寂滅妙心。不可以色見聲求。應無所住。謂此心無實體也。而生其心。謂此心非離真而立處。立處即真也。孔子稱「易之為道也屢遷」。非謂此也。屢者薦也。遷者革也。吉兇悔吝生乎動。屢遷之旨。返常合道也。如何與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合得成一塊。彥沖非但不識佛意。亦不識孔子意。左右於孔子之教出沒如遊園觀。又於吾教深入閫域。山野如此杜撰。還是也無。故圭峯云:「元亨利貞乾之德也。始於一氣。常樂我淨佛之德也。本乎一心。專一氣而致柔。修一心而成道。」此老如此和會。始於儒釋二教。無偏枯無遺恨。彥沖以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與易之屢遷。大旨同貫。未敢相許。若依彥沖差排。則孔夫子與釋迦老子。殺著買草鞋始得。何故。一人屢遷。一人無所住。想讀至此。必絕倒也。

(摘錄自:大正藏第 47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註一〉頭正尾正疎山仁參石霜慶諸禪師。問:「如何是頭。」師曰:「直須知有。」曰:「如何是尾。」師曰:「盡卻今時。」曰:「有頭無尾時如何。」師曰:「吐得黃金堪作甚麼。」曰:「有尾無頭時如何。」師曰:「猶有依倚在。」曰:「直得頭尾相稱時如何。」師曰:「渠不作個解會。亦未許渠在。」

  後僧問九峯:「如何是頭。」峯曰:「開眼不覺曉。」曰:「如何是尾。」峯曰:「不坐萬年牀。」曰:「有頭無尾時如何。」峯曰:終是不貴。」曰:「有尾無頭時如何。」峯曰:「雖飽無力。」曰:「直得頭尾相稱時如何。」峯曰:「兒孫得力。室內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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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識去識,以妄遣妄,徒自勞神,妄根難斷

良由不知眾生心中圓淨湛然元無污染。只為情生智隔。想變體殊。一妄瞥興。萬緣各立。外則妄見山河大地、明暗色空。內則妄見四大五蘊、見聞知覺。乃至八萬四千塵勞及與菩提真如、涅槃佛性等相。皆不出此一妄而有。然此妄念若欲去除。直須是工夫純熟。脫落根蒂。坐斷聖凡。劃然開悟。不然。直饒儞見超二祖。慧過阿難。正坐在第八識中。以識去識。以妄遣妄。如避身影於日中。滅眼華於空裡。徒自勞神。轉成差別。所以從上諸老宿不柰伊何。拈出一把折柄刀。刺在伊命根上。待伊捱到轉身不得處。奮命一挨。卒地斷、爆地折。妄消想滅。見謝執忘。便見森羅萬象廓爾平沉。聞見覺知當處解脫。乃至併並百千世界融歸一心。自然法法全真。頭頭顯露。

(摘錄自:佛教大藏經第 73 中峰和尚廣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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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法既明,即此明處便是不思議大解脫境界

答張提刑(暘叔)

  眾生顛倒。迷己逐物。耽少欲味。甘心受無量苦。逐日未開眼時。未下床時。半惺半覺時。心識已紛飛。隨妄想流蕩矣。作善作惡。雖未發露。未下床時。天堂地獄在方寸中。已一時成就矣。及待發時。已落在第八。佛不云乎:「一切諸根自心現器、身等藏自妄想相施設顯示。如河流、如種子、如燈、如風、如雲。剎那展轉壞。躁動如猿猴。樂不淨處如飛蠅。無厭足如風火。無始虛偽習氣因。如汲水輪等事」。於此識得破。便喚作無人無我。知天堂地獄不在別處。只在當人半惺半覺未下床時方寸中。並不從外來。發未發覺未覺時。切須照顧。照顧時亦不得與之用力爭。爭著則費力矣。祖不云乎:「止動歸止。止更彌動。」纔覺日用塵勞中漸漸省力時。便是當人得力之處。便是當人成佛作祖之處。便是當人變地獄作天堂之處。便是當人穩坐之處。便是當人出生死之處。便是當人致君於堯舜之上之處。便是當人起疲氓於凋瘵之際之處。便是當人覆蔭子孫之處。到這裏說佛說祖、說心說性、說玄說妙、說理說事、說好說惡。亦是外邊事。如是等事。尚屬外矣。況更作塵勞中先聖所訶之事耶。作好事尚不肯。豈肯作不好事耶。若信得此說及永嘉所謂「行亦禪坐亦禪。語默動靜體安然。」不是虛語。請依此行履。始終不變易。則雖未徹證自己本地風光。雖未明見自己本來面目。生處已熟。熟處已生矣。切切記取。纔覺省力處。便是得力處也。妙喜老漢。每與箇中人說此話。往往見說得頻了多忽之。不肯將為事。居士試如此做工夫看。只十餘日便自見得。省力不省力。得力不得力矣。如人飲水冷煖自知。說與人不得。呈似人不得。先德云:「語證則不可示人。說理則非證不了。」自證自得自信自悟處。除曾證曾得已信已悟者。方默默相契。未證未得未信未悟者。不唯自不信。亦不信他人有如此境界。老居士天資近道。現定所作所為。不著更易。以他人較之。萬分中已省得九千九百九十九分。只欠噴地一發便了。士大夫學道。多不著實理會。除卻口議心思。便茫然無所措手足。不信無措手足處正是好處。只管心裏要思量得到。口裏要說得分曉。殊不知。錯了也。佛言:「如來以一切譬喻。說種種事。無有譬喻能說此法。」何以故。心智路絕不思議故。信知思量分別障道必矣。若得前後際斷。心智路自絕矣。若得心智路絕。說種種事。皆此法也。此法既明。即此明處便是不思議大解脫境界。只此境界亦不可思議。境界既不可思議。一切譬喻亦不可思議。種種事亦不可思議。只這不可思議底。亦不可思議。此語亦無著處。只這無著處底。亦不可思議。如是展轉窮詰。若事若法。若譬喻若境界。如環之無端。無起處無盡處。皆不可思議之法也。所以云:「菩薩住是不思議。於中思議不可盡。入此不可思議處。思與非思皆寂滅。」然亦不得住在寂滅處。若住在寂滅處。則被法界量之所管攝。教中謂之法塵煩惱。滅卻法界量。種種殊勝一時蕩盡了。方始好看「庭前柏樹子、麻三斤、乾屎橛、狗子無佛性、一口吸盡西江水、東山水上行」之類。忽然一句下透得。方始謂之法界無量回向。如實而見。如實而行。如實而用。便能於一毛端現寶王剎。坐微塵裏轉大法輪。成就種種法。破壞種種法。一切由我。如壯士展臂。不借他力。師子遊行。不求伴侶。種種勝妙境界現前。心不驚異。種種惡業境界現前。心不怕怖。日用四威儀中。隨緣放曠。任性逍遙。到得這箇田地。方可說無天堂無地獄等事。永嘉云:「亦無人亦無佛。大千沙界海中漚。一切聖賢如電拂。」此老若不到這箇田地。如何說得出來。此語錯會者甚多。茍未徹根源。不免依語生解。便道「一切皆無」撥無因果。將諸佛諸祖所說言教。盡以為虛。謂之誑惑人。此病不除。乃莽莽蕩蕩招殃禍者也。佛言:「虛妄浮心。多諸巧見。」若不著有便著無。若不著此二種。便於有無之間摶量卜度。縱識得此病。定在非有非無處著到。故先聖苦口叮嚀。令離四句絕百非。直下一刀兩段。更不念後思前。坐斷千聖頂。四句者。乃「有、無、非有非無、亦有亦無」是也。若透得此四句了。見說一切諸法實有。我亦隨順與之說有。且不被此實有所礙。見說一切諸法實無。我亦隨順與之說無。且非世間虛豁之無。見說一切諸法亦有亦無。我亦隨順與之說亦有亦無。且非戲論。見說一切諸法非有非無。我亦隨順與之說非有非無。且非相違。淨名云:「外道六師所墮。汝亦隨墮。」是也。士大夫學道。多不肯虛卻心聽善知識指示。善知識纔開口。渠已在言前一時領會了也。及至教渠吐露盡。一時錯會。正好在言前領略底。又卻滯在言語上。又有一種。一向作聰明說道理。世間種種事藝。我無不會者。只有禪一般我未會。在當官處。呼幾枚杜撰長老來。與一頓飯喫卻了。教渠恣意亂說。便將心意識。記取這杜撰說底。卻去勘人。一句來一句去。謂之廝禪。末後我多一句。你無語時。便是我得便宜了也。及至撞著箇真實明眼漢。又卻不識。縱然識得。又無決定信。不肯四楞塌地放下。就師家理會。依舊要求印可。及至師家於逆順境中示以本分鉗鎚。又卻怕懼不敢親近。此等名為可憐愍者。

(摘錄自:大正藏第 47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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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若真切,不待啟發,功夫自上路也

  古人真切於此事上。曾不待一切方便言語之所啟發。自然卓卓地不肯虛喪寸陰。如大死人。如陷千尺井之求出。又如倒懸之求解。曾何有第二念馳驟目前虛妄聲色者哉。

(摘錄自:佛教大藏經第 73 中峰和尚廣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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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人修道道不行,萬般邪境競頭生

祖師云。儞若住心看靜。舉心外照。攝心內澄。凝心入定。如是之流皆是造作。是儞如今與麼聽法底人。作麼生擬修他、證他、莊嚴他。渠且不是修底物。不是莊嚴得底物。若教他莊嚴一切物即莊嚴得。儞且莫錯。道流。儞取這一般老師口裏語。為是真道。是善知識不思議。我是凡夫心。不敢測度他老宿。瞎屢生。儞一生秖作這箇見解。辜負這一雙眼。冷噤噤地。如凍凌上驢駒相似。我不敢毀善知識。怕生口業。道流。夫大善知識。始敢毀佛毀祖。是非天下。排斥三藏教。罵辱諸小兒。向逆順中覓人。所以我於十二年中。求一箇業性。知〈註一〉芥子許不可得。若似新婦子禪師。便即怕趁出院。不與飯喫。不安不樂。自古先輩。到處人不信。被遞出始知是貴。若到處人盡肯。堪作什麼。所以師子一吼野干腦裂。道流。諸方說有道可修。有法可證。儞說證何法修何道。儞今用處欠少什麼物。修補何處。後生小阿師不會。便即信這般野狐精魅。許他說事。繫縛人。言道理。行相應護惜三業始得成佛。如此說者如春細雨。古人云:「路逢達道人。第一莫向道。」所以言「若人修道道不行。萬般邪境競頭生。智劍出來無一物。明頭未顯暗頭明」。所以古人云:「平常心是道。」大德。覓什麼物。現今目前聽法無依道人。歷歷地分明。未曾欠少。儞若欲得與祖佛不別。但如是見。不用疑誤。儞心心不異。名之活祖。心若有異。則性相別。心不異故。即性相不別。(摘錄自:大正藏第 47 鎮州臨濟慧照禪師語錄)

〈註一〉臨濟慧照禪師語錄為〝

     古尊宿語錄、天聖廣燈錄、五家語錄為〝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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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本空由悟方覺,涅槃本有以迷惘知

  學者未有不言為生死事大者。逮叩其何為生死。例是茫然無所加對。或有謂以其不知所以致問。即從容告之曰:「爾既不知生死為何等事。今發心為生死得無妄乎。夫生死事大。茍不知生死之理徒加參學。譬如辟穀之人遣其耕獲。雖勉從命令將不旋踵而退惰矣。何則。辟穀既忘饑餒。而禾黍亦何所用哉。猶學者既昧生死之端緒。則參學亦奚以為。或者強謂「生不知來。死不知去。是謂生死」。斯實狂言。縱使知來知去。即其所知宛是生死。以生死脫生死無是理也。須知生死元無體性。因迷自心妄逐輪迴宛然成有。譬如積寒結水成冰。寒氣忽消。冰復成水。積迷於心妄結生死。所迷既悟心體湛然。欲覓生死如睡覺人求夢中事。安有復得之理。當知生死本空由悟方覺。涅槃本有以迷惘知。或不能洞悟自心。而欲決了生死。是猶不除薪火而欲鼎之不沸。理豈然哉。了生死莫親於悟心。悟心莫先於立志。忘寒暑、廢寢食、空情妄。此一念子於動靜處。如堅兵嚴城之不可犯。閱古人話之正志。如是壁立萬仞。則開悟可坐立而待。既悟已不但死生之空寂。雖涅槃亦無地可寄。如其不爾。奈何生死與迷妄交結。遠從曠劫至未來際。其流轉無絲髮之間。謂生死事大。豈虛語哉。」(摘錄自:佛教大藏經第 73 中峰和尚廣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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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緣不以古今為間根性不以生佛為殊

  古人淳誠無一點勉強。其於領荷之際。如獲舊物。如久忘忽記。了不加一毫外物。渾侖是一聚。自家寶藏信手拈來。用之不竭。今人腳跟浮淺。於所學時便自立腳不穩。其偷心念念起滅。必強作主宰。僅可趣向。不爾。則不覺不知。為情妄境緣轉移將去。攙奪將去。百種計較。萬般施設。終不自由。蓋從腳跟下先涉了一種勉強。徹底打在骨董袋中。及至領荷之際。未免叉手向古人背後聽其處分。要如香象渡河。如師子遊行。如大鵬展翮。終不能得。既不得到此地位。則於生死之際。未免躊躇。故前輩古人。惟貴當人自信自肯。自能放手放腳。向百尺竿頭。萬仞崖頂。放身捨命。然後一切處平常。一切處脫略。一切處安穩。一切處慶快。豈屬強為。法如是故。釋迦佛只是箇心中無事底凡夫。以其熏煉成熟。而百種神異自然出現。於出現之頃。而佛心中亦只閒閒地。終不言我有神異。而矜誇鼓惑於人。若爾。即外道等也。豈佛之謂哉。是謂大人境界。又謂象龍負荷。非驢馬所堪。茍具此志。則今人即古人。茍不具此志。則古人即今人。蓋時緣不以古今為間。根性不以生佛為殊。志乎在學者。不可斯須忽忘之也。(摘錄自:佛教大藏經第 73 中峰和尚廣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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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處放教熟,熟處放教生

  茍念念不退初心。把自家心識緣世間塵勞底。回來抵在般若上。雖今生打未徹。臨命終時。定不為惡業所牽流落惡道。來生出頭。隨我今生願力。定在般若中。現成受用。此是決定底事。無可疑者。眾生界中事不著學。無始時來習得熟。路頭亦熟。自然取之左右逢其原。須著撥置。出世間學般若心。無始時來背違。乍聞知識說著。自然理會不得。須著立決定志與之作頭抵〈註一〉。決不兩立。此處若入得深。彼處不著排遣。諸魔外道自然竄伏矣。生處放教熟。熟處放教生。政為此也。日用做工夫處。捉著欛柄。漸覺省力時。便是得力處也。

(摘錄自:大正藏第 47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註一〉頭抵:與其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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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不可以有心求,不可以無心得

答曾侍郎(天游)○(問書附)

  公處身富貴。而不為富貴所折困。非夙植般若種智。焉能如是。但恐中忘此意。為利根聰明所障。以有所得心在前頓放。故不能於古人直截徑要處一刀兩段直下休歇。此病非獨賢士大夫。久參衲子亦然。多不肯退步就省力處做工夫。只以聰明意識計較思量。向外馳求。乍聞知識向聰明意識思量計較外示以本分草料。多是當面蹉過。將謂從上古德。有實法與人。如「趙州放下著〈註一〉、雲門須彌山」之類是也。巖頭曰:「卻物為上。逐物為下。」又曰:「大統綱宗。要須識句。」甚麼是句。百不思時喚作正句。亦云居頂。亦云得住。亦云歷歷。亦云惺惺。亦云恁麼時。將恁麼時等破一切是非。纔恁麼便不恁麼。是句亦剗。非句亦剗。如一團火相似。觸著便燒。有甚麼向傍處。今時士大夫。多以思量計較為窟宅。聞恁麼說話。便道莫落空否。喻似舟未翻先自跳下水去。此深可憐愍。近至江西見呂居仁。居仁留心此段因緣甚久。亦深有此病。渠豈不是聰明。宗杲嘗問之曰:「公怕落空。能知怕者是空耶。是不空耶。試道看。」渠佇思欲計較祗對。當時便與一喝。至今茫然。討巴鼻不著。此蓋以求悟證之心。在前頓放。自作障難。非干別事。公試如此做工夫。日久月深。自然築著磕著。若欲將心待悟。將心待休歇。從腳下參到彌勒下生。亦不能得悟。亦不能得休歇。轉加迷悶耳。平田和尚曰:「神光不昧。萬古徽猷。入此門來。莫存知解。」又古德曰:「此事不可以有心求。不可以無心得。不可以語言造。不可以寂默通。」此是第一等入泥入水。老婆說話。往往參禪人。只恁麼念過。殊不子細看是甚道理。若是箇有筋骨底。聊聞舉著。直下將金剛王寶劍。一截截斷此四路葛藤。則生死路頭亦斷。凡聖路頭亦斷。計較思量亦斷。得失是非亦斷。當人腳跟下。淨裸裸赤灑灑沒可把。豈不快哉。豈不暢哉。不見昔日灌谿和尚初參臨濟。濟見來便下繩床。驀胸擒住。灌谿便云:「領領。」濟知其已徹。即便推出。更無言句與之商量。當恁麼時。灌谿如何思量計較祗對得。古來幸有如此牓樣。如今人總不將為事。只為麤心。灌谿當初若有一點待悟待證待休歇底心在前時。莫道被擒住便悟。便是縛卻手腳。遶四天下拕一遭。也不能得悟。也不能得休歇。尋常計較安排底是識情。隨生死遷流底亦是識情。怕怖慞惶底亦是識情。而今參學之人。不知是病。只管在裏許。頭出頭沒。教中所謂:「隨識而行不隨智」。以故昧卻本地風光本來面目。若或一時放得下。百不思量計較。忽然失腳蹋著鼻孔〈註二〉。即此識情。便是真空妙智。更無別智可得。若別有所得。別有所證。則又卻不是也。如人迷時喚東作西。及至悟時即西便是東。無別有東。此真空妙智。與太虛空齊壽。只這太虛空中。還有一物礙得他否。雖不受一物礙。而不妨諸物於空中往來。此真空妙智亦然。生死凡聖垢染。著一點不得。雖著不得。而不礙生死凡聖於中往來。如此信得及見得徹。方是箇出生入死得大自在底漢。

(摘錄自:大正藏第 47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註一〉趙州放下著僧問〈趙州真際禪師〉:一物不將來時如何。」師云:放下著。」

〈註二〉蹋著鼻孔:會得本有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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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則會識歸心迷則轉心為識

  心與識一體而異名。悟則會識歸心。迷則轉心為識。何謂心。靈知不昧之謂也。何謂識。依靈知而妄起分別之謂也。今之學者極其玄辯。多認識神。而不自知靈知之心體。雖曰靈知。而實無有所知者。所以古人謂:「鏡不自照。火不自燒」。若自照則不能照物。自燒則不能燒物。心之體亦然。雖曰靈知。若自存其所知。則不知一切也。茍存其所知。所知者即識神耳。非心體也。識乃生死變易之具。既認之。則安有了生死之期耶。

  心之至體。無可見。無可聞。無可知。無可覺。乃至無可取舍。但有可為皆虛妄顛倒。既不可以見聞知覺。則學人何以超入而證之。但遠離一切見聞知覺。乃至能離所離。一齊空寂。則靈知心體。宛然顯露於見聞知覺之間。故古人默契而神會。自然諸緣無礙矣。然欲離見聞知覺等病。只箇欲離之念。早是增加其病耳。於是古人別資一種善巧方便。將箇無義味話頭。拋向學人面前。令其究竟。但知體究話頭。則與見聞知覺等不期離而自離矣。傳燈錄諸祖。皆不因看話頭起疑情。而各於言下頓悟無生者。蓋其為生死大事之心真切。腳未跨門。則早有一種無常生死大事之念梗塞于心中。卒莫之自決。雖三千里五千里。撥草瞻風。孜孜只欲洞明自己而已。或十年二十年不能自決。則所疑之生死愈久愈堅。決不肯斯須忘念。有如是智力。又何患其不發明哉。

(摘錄自:佛教大藏經第 73 中峰和尚廣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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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向道,無儞會處,儞轉要會,轉不相應

中峰和尚遺誡門人
佛法無儞會處生死無儞脫處一報之身如風燈石火念念如救頭然尚無儞了辦處著甚死急平地上討許多忙亂。眨得眼來早已四五十歲了也儞喚甚麼作佛法任儞以百千聰明一一把他三乘十二分教乃至一千七百則陳爛葛藤及與百氏諸子從頭解註得盛水不漏總是門外打之遶說時似悟對境還迷。此事向道無儞會處儞轉要會轉不相應。儞莫見與麼說,便擬別生知解。直饒向千人萬人拶不入處別有生機總不出箇要會的妄念。惟有具大信根向己躬下真參實悟乃能荷負。儞若作荷負想依舊沒交涉。故古教謂:「假使滿世間,皆如舍利弗,盡思共度量,不能測佛智。」

(摘錄自:佛教大藏經第 73 中峰和尚廣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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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緣赴感靡不周,而常處此菩提座

答曾侍郎(天游)○(問書附)

  細讀來書。乃知。四威儀中無時間斷。不為公冗所奪。於急流中常自猛省。殊不放逸。道心愈久愈堅固。深愜鄙懷。然世間塵勞。如火熾然。何時是了。正在鬧中。不得忘卻竹椅蒲團上事。平昔留心靜勝處。正要鬧中用。若鬧中不得力。卻似不曾在靜中做工夫一般。承有前緣駁雜今受此報之歎。獨不敢聞命。若動此念。則障道矣。古德云:「隨流認得性。無喜亦無憂。」淨名云:「譬如高原陸地不生蓮華。卑濕淤泥乃生此華。」老胡云:「真如不守自性。隨緣成就一切事法。」又云:「隨緣赴感靡不周。而常處此菩提座。」豈欺人哉。若以靜處為是。鬧處為非。則是壞世間相。而求實相。離生滅而求寂滅。好靜惡鬧時正好著力。驀然鬧裏撞翻靜時消息。其力能勝竹椅蒲團上千萬億倍。但相聽。決不相誤。又承。以老龐兩句〈註一〉。為行住坐臥之銘箴。善不可加。若正鬧時生厭惡。則乃是自擾其心耳。若動念時只以老龐兩句提撕。便是熱時一服清涼散也。公具決定信。是大智慧人。久做靜中工夫。方敢說這般話。於他人分上則不可。若向業識茫茫增上慢人前如此說。乃是添他惡業擔子。禪門種種病痛。已具前書。不識。曾子細理會否。

又。
  承諭。「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可以入道。」是方便門。借方便門以入道則可。守方便而不捨則為病。誠如來語。山野讀之不勝歡喜。踴躍之至。今諸方漆桶輩。只為守方便而不捨。以實法指示人。以故瞎人眼不少。所以山野作辯邪正說以救之。近世魔彊法弱。以湛入合湛為究竟者。不可勝數。守方便不捨為宗師者。如麻似粟。山野近嘗與衲子輩。舉此兩段。正如來書所說。不差一字。非左右留心般若中念念不間斷。則不能洞曉從上諸聖諸異方便也。公已捉著欛柄矣。既得欛柄在手。何慮不捨方便門而入道耶。但只如此做工夫。看經教并古人語錄。種種差別言句。亦只如此做工夫。如「須彌山、放下著、狗子無佛性話、竹篦子話、一口吸盡西江水話、庭前柏樹子話」。亦只如此做工夫。更不得別生異解、別求道理、別作伎倆也。公能向急流中。時時自如此提掇。道業若不成就。則佛法無靈驗矣。記取記取。承夜夢焚香入山僧之室甚從容。切不得作夢會。須知是真入室。不見舍利弗問須菩提:「夢中說六波羅蜜。與覺時同別。」須菩提云:「此義幽深。吾不能說。此會有彌勒大士。汝往彼問。」咄。漏逗〈註二〉不少。雪竇云:「當時若不放過。隨後與一剳。誰名彌勒。誰是彌勒者。便見氷消瓦解。」咄。雪竇亦漏逗不少。或有人問:「只如曾待制夜夢入雲門之室。且道。與覺時同別。」雲門即向他道:「誰是入室者。誰是為入室者。誰是作夢者。誰是說夢者。誰是不作夢會者。誰是真入室者。」咄。亦漏逗不少。

(摘錄自:大正藏第 47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註一〉老龐兩句老龐兩句即龐蘊居士所云但願空諸所有,慎勿實諸所無」。

〈註二〉漏逗:透漏、洩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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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身處沒蹤跡,沒蹤跡處莫藏身

  秀州華亭船子德誠禪師。節操高邈。度量不羣。自印心於藥山。與道吾雲巖為同道交。洎離藥山。乃謂二同志曰:「公等應各據一方。建立藥山宗旨。予率性疎野。惟好山水。樂情自遣。無所能也。他日後知我所止之處。若遇靈利座主。指一人來。或堪雕琢。將授生平所得。以報先師之恩」。遂分攜。至秀州華亭。泛一小舟。隨緣度日。以接四方往來之眾。時人莫知其高蹈。因號船子和尚。一日泊船岸邊閑坐。有官人問:「如何是和尚日用事。」師竪橈子曰:「會麼。」官人曰:「不會。」師曰:「棹撥清波。金鱗罕遇。」道吾後到京口。遇夾山上堂。僧問:「如何是法身。」山曰:「法身無相。」曰:「如何是法眼。」山曰:「法眼無瑕。」道吾不覺失笑。山便下座。請問道吾:「某甲適來祇對這僧話。必有不是。致令上座失笑。望上座不吝慈悲。」吾曰:「和尚一等是出世。未有師在。」山曰:「某甲甚處不是。望為說破。」吾曰:「某甲終不說。請和尚卻往華亭船子處去。」山曰:「此人如何。」吾曰:「此人上無片瓦。下無卓錐。和尚若去。須易服而往。」山乃散眾。束裝直造華亭。船子纔見便問:「大德住甚麼寺。」山曰:「寺即不往〈註一〉。住即不似。」師曰:「不似似個甚麼。」山曰:「不是目前法。」師曰:「甚處學得來。」山曰:「非耳目之所到。」師曰:「一句合頭語。萬劫繫驢橛。」師又問:「垂絲千尺。意在深潭。離鈎三寸。子何不道。」山擬開口。被師一橈打落水中。山纔上船。師又曰:「道道。」山擬開口。師又打。山豁然大悟。乃點頭三下。師曰:「竿頭絲線從君弄。不犯清波意自殊。」山遂問:「拋綸擲釣。師意如何。」師曰:「絲懸綠水浮定有無之意。」山曰:「語帶玄而無路。舌頭談而不談。」師曰:「釣盡江波。金鱗始遇。」山乃掩耳。師曰:「如是如是。」遂囑曰:「汝向去直須藏身處沒蹤跡。沒蹤跡處莫藏身。吾三十年在藥山。祇明斯事。汝今已得。他後莫住城隍聚落。但向深山裏钁頭邊。覓取一個半個。接續無令斷絕。」山乃辭行。頻頻回顧。師遂喚闍黎。山乃回首。師竪起橈子曰:「汝將謂別有。」乃覆船入水而逝。
  芙蓉楷云。法身者。理妙言玄。頓超終始之患。諸仁者。莫是幻身外別有法身麼。莫是幻身便是法身麼。若也恁麼會去。盡是依他作解。明〈註二〉昧兩岐。法眼未得。通明不見。僧問夾山:「如何是法身。」山云:「法身無相。」如何是法眼。山云:「法眼無瑕。」所以道吾云:「未有師在。」忽有人問老僧。如何是法身。羊便乾處臥。如何是法眼。驢便濕處尿。更有人問。作麼生是法身。買帽相頭。作麼生是法眼。坑坎堆阜。若點檢將來。夾山祇是學處不玄。如流俗閨閤裏物。不能捨得。致使情關固閉。識鎖難開。老僧今日若不當陽顯示。後學難〈註三〉以知歸。勸汝諸人。不用求真。惟須息見。諸見若息。昏霧不生。自然智鑑洞明。更無他物。諸仁者還會麼。良久云:「珠中有火君須信。休向天邊問太陽。」(摘錄自:卍續藏第 83 指月錄)

〈註一〉:景德傳燈錄、五燈會元、五燈全書、禪宗正脈為〝寺即不住〞。

     指月錄為〝寺即不往〞

     編者私見以〝寺即不住〞為佳。

〈註二〉:指月錄為〝明〞。

     禪宗正脈、禪宗頌古通集、宗鑒法林、禪林類聚、佛教大藏經為〝蒙〞

     。

     編者私見以〝明〞為佳。

〈註三〉:指月錄為〝難〞。

     禪宗正脈、禪宗頌古通集、宗鑒法林、佛教大藏經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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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根性果鈍但以不退轉深心待之不患其不悟也

  參禪悟與未悟。蓋由根性利鈍之等差。如根性果鈍。但以不退轉深心待之。不患其不悟也。雖具此堅密之志。而不能遣除業習。則堅密之志亦未可憑。何謂業習。或遇順則恣情而喜。遇逆則信情而怒。遇愛則徇情而著。遇憎則極情而離。遇是則盡情而稱。遇非則任情而毀。乃至善惡取捨。種種分別。通名業習。如是業習。不係根性。皆情妄所遷。本色道流。悉當屏盡。業習淨處。道力益堅。積久不休。不悟何待。蓋情妄業習之弊。歷刦迨今。愈增迷倒。遠背悟明。若不屏之。徒學奚益。

(摘錄自:佛教大藏經第 73 中峰和尚廣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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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與眾生一時放卻當處解脫

西京光宅寺慧忠國師

  有僧問:「若為得成佛去。」師曰:「佛與眾生一時放卻當處解脫。」問:「作麼生得相應去。」師云:「善惡不思自見佛性。」問:「若為得證法身。」師曰:「越毘盧之境界。」曰:「清淨法身作麼生得。」師曰:「不著佛求耳。」問:「阿那箇是佛。」師曰:「即心是佛。」曰:「心有煩惱否。」師曰:「煩惱性自離。」曰:「豈不斷耶。」師曰:「斷煩惱者即名二乘。煩惱不生名大涅槃。」問:「坐禪看靜。此復若為。」師曰:「不垢不淨。寧用起心而看淨相。」

(摘錄自:大正藏第 51 景德傳燈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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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舒與奪任意縱橫,生死去來於法自在

  太末蟲處處能泊而不能泊於火燄之上眾生心處處能緣而不能緣於般若之上火固不可泊余不知般若果何物而獨不能緣耶使般若果不可緣則眾生成佛之理無有是處或謂不然眾生為妄所惑墮落生死流染世間識想交馳善惡分別皆徧計成就縱有知覺亦成戲論遠經多劫近及今生從迷入迷曾未休息夫般若者離言說相離文字相離心識相離思惟相乃至見聞覺知徧計分別種種離故能離所離亦皆遠離爾時般若覿體成就所謂不能緣者由真妄各立不相入故譬如明暗二體相傾欲合為一縱有神變其可得乎雖然殊不知法無異相動念則乖理絕多途舉心則隔。徧十方是般若體盡大地是光明幢不間一塵觸處圓淨纖塵未盡萬劫難明欲得現前當依智用會須拔能所根於一念末萌之際空人我見於寸心不動之時念念破無明離妄想斷攀緣泯聞見奮起此志如金剛王寶劍橫按當軒遇物即殺晝夜六時熾然無間久久心境寂人法空意識消伎倆盡和手中欛柄子一時打脫始知眾生心外無般若智亦何依般若外無眾生心緣將安寄即眾生心非般若青出於藍即般若非眾生心冰生於水即眾生心即般若廓爾圓明非般若非眾生心泯然無寄然後動一塵則萬法彰歛一念則十虛殞卷舒與奪任意縱橫生死去來於法自在事雖與麼若約祖師門下衲僧面前猶未有語話分在奇哉此道豈古人獨有而我獨無耶丁此叢林日晚光影如流努力勤參決不相賺

(摘錄自:佛教大藏經第 73 中峰和尚廣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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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則頓悟乘悟併銷,事則漸除因次第盡

答李參政(漢老)○(問書附)

  示諭:「自到城中。著衣喫飯。抱子弄孫。色色仍舊。既亡拘滯之情。亦不作奇特之想。宿習舊障亦稍輕微」。三復斯語。歡喜躍躍。此乃學佛之驗也。儻非過量大人於一笑中百了千當。則不能知吾家果有不傳之妙。若不爾者。疑怒二字法門。盡未來際終不能壞。使太虛空為雲門口。草木瓦石皆放光明助說道理。亦不柰何。方信此段因緣不可傳不可學。須是自證自悟自肯自休方始徹頭。公今一笑。頓亡所得。夫復何言。黃面老子曰:「不取眾生所言說。一切有為虛妄事。雖復不依言語道。亦復不著無言說。」來書所說。既亡拘滯之情。亦不作奇特之想。暗與黃面老子所言契合。即是說者名為佛說。離是說者即波旬說。山野平昔有大誓願。寧以此身代一切眾生受地獄苦。終不以此口將佛法以為人情瞎一切人眼。公既到恁麼田地。自知此事不從人得。但且仍舊更不須問「大法明未明。應機礙不礙」。若作是念。則不仍舊矣。承過夏後方可復出。甚愜病僧意。若更熱荒馳求不歇。則不相當也。前日見公歡喜之甚。以故不敢說破。恐傷言語。今歡喜既定。方敢指出此事。極不容易。須生慚愧始得。往往利根上智者。得之不費力。遂生容易心。便不修行。多被目前境界奪將去。作主宰不得。日久月深迷而不返。道力不能勝業力。魔得其便。定為魔所攝持。臨命終時亦不得力。千萬記取。前日之語。理則頓悟乘悟併銷。事則漸除因次第盡。行住坐臥切不可忘了。其餘古人種種差別言句。皆不可以為實。然亦不可以為虛。久久純熟。自然默默契自本心矣。不必別求殊勝奇特也。

(摘錄自:大正藏第 47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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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修者不得勤,不得忘

京兆興善寺惟寬禪師

  侍郎白居易嘗問曰:「既曰禪師。何以說法。」師曰:「無上菩提者。被於身為律。說於口為法。行於心為禪。應用者三。其致一也。譬如江湖淮漢。在處立名。名雖不一。水性無二。律即是法。法不離禪。云何於中妄起分別。」曰:「既無分別。何以修心。」師曰:「心本無損傷。云何要修理。無論垢與淨。一切勿念起。」曰:「垢即不可念。淨無念可乎。」師曰:「如人眼睛上。一物不可住。金屑雖珍寶。在眼亦為病。」曰:「無修無念。又何異凡夫邪。」師曰:「凡夫無明。二乘執著。離此二病。是曰真修。真修者不得勤。不得忘。勤即近執著。忘即落無明。此為心要云爾。」

僧問:「道在何處。」師曰:「祇在目前。」曰:「我何不見。」師曰:「汝有我故。所以不見。」曰:「我有我故即不見。和尚還見否。」師曰:「有汝有我。展轉不見。」曰:「無我無汝還見否。」師曰:「無汝無我。阿誰求見。」

(摘錄自:卍續藏第 80 五燈會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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寤寐二邊得一如也未

答富樞密(季申)

  竊知。日來以此大事因緣為念。勇猛精進純一無雜。不勝喜躍。能二六時中熾然作為之際。必得相應也未。寤寐二邊得一如也未。如未。切不可一向沈空趣寂。古人喚作黑山下鬼家活計。盡未來際無有透脫之期。昨接來誨。私慮左右必已耽著靜勝三昧。及詢直閣公。乃知果如所料。大凡涉世有餘之士。久膠於塵勞中。忽然得人指令向靜默處做工夫。乍得胸中無事。便認著以為究竟安樂。殊不知。似石壓草。雖暫覺絕消息。奈何根株猶在。寧有證徹寂滅之期。要得真正寂滅現前。必須於熾然生滅之中驀地一跳跳出。不動一絲毫。便攪長河為酥酪。變大地作黃金。臨機縱奪殺活自由。利他自利無施不可。先聖喚作無盡藏陀羅尼門。無盡藏神通遊戲門。無盡藏如意解脫門。豈非真大丈夫之能事也。然亦非使然。皆吾心之常分耳。

(摘錄自:大正藏第 47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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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擲劍揮空,莫論及之不及

示無相居士(鄧直殿子立) 

  參禪人。看經教及古德入道因緣。但虛卻心。不用向聲名句義上求玄妙求悟入。若起此心。即障卻自己正知見。永劫無有入頭處。盤山云:「譬如擲劍揮空。莫論及之不及。」不可忽。淨名云:「法過眼耳鼻舌身意。」欲徹此法。先須屏除六根門頭。使無少過患。何為過患。被色聲香味觸法所轉。而不能遠離。於經教及古德言句上。求知見覓解會者是。茍能於經教及古德入道因緣中。不起第二念。直下知歸。則於自境界他境界。無不如意。無不自在者。德山見僧入門便棒。臨濟見僧入門便喝。諸方尊宿。喚作劈面提持直截分付。妙喜喚作第一等拕泥帶水。直饒向一棒一喝下。全身擔荷得。已不是丈夫漢。被他驀頭澆一杓惡水了也。況於一棒一喝下。求奇特覓妙會。乃是不唧〈註一〉中。又不唧者。
  上士聞道。如印印空。中士聞道。如印印水。下士聞道。如印印泥。此印與空水泥無差別。因上中下之士故。有差別耳。如今欲徑入此道。和印子擊碎。然後來與妙喜相見。

(摘錄自:大正藏第 47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註一〉不唧沒有智慧之鈍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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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儞不知不覺,推門落臼

  只要儞不知不覺推門落臼。於一切法中。做個平常無事漢。所謂涅槃生死、六凡四聖。至於百千差別法義。更不在人重下註腳。又何一棒一喝而不能了哉。這裡儞若將毫釐心識領略解會。豈但不識古人行棒用喝處。而亦自家一個本命元辰。長是黑漫漫地。縱使勉強向他一棒一喝上說得依稀。用得彷彿。少間驀忽遇著些子差別逆順境界頓在面前。未免情存取捨。意涉愛憎。一時區處不下。便向他古人語言窠臼上著到。正恁麼時。總喚作一棒得麼。總喚作一喝得麼。總不喚作棒喝得麼。若喚作棒喝。則未免被棒喝礙。不喚作棒喝。亦未免被棒喝礙。既為此礙。則山河大地、明暗色空。至於微細塵毛。未有不能為礙者。萬仞鐵圍可使消殞。只這一種礙,你若不真箇在這裡推托得去。管取要礙人墮生入死。輪迴無間在。

(摘錄自:佛教大藏經第 73 中峰和尚廣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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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但盡卻今時,始得成立

湧泉景欣禪師

  湧泉景欣禪師云:「我四十九年在這裏。尚自有時走作。汝等諸人莫開大口。見解人多。行解人萬中無一個。見解言語總要知通。若識不盡。敢道輪迴去在。為何如此。蓋為識漏未盡。汝但盡卻今時。始得成立。亦喚作立中功。轉功就他去。亦喚作就中功親它去。我所以道。親人不得度。渠不度親人。恁麼譬喻尚不會。薦取渾崙底。但管取性亂動舌頭。不見洞山道:「相續也大難。」汝須知有此事。若不知有〈註一〉。啼哭有日在。」

(摘錄自:卍續藏第 83 指月錄)

〈註一〉知有洞宗四知有

  不知有

 業識茫茫。無本可據。
  知有 

一念回光。即同本得。
  知有了卻不知有 及到無心無也無。
  不知有後真知有 始信南泉喚作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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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真心者,觸境便有不待思惟分別者是也

  兄弟家千生萬受做盡伎倆終不奈何者蓋為其不曾發起真心而然也夫真心者觸境便有不待思惟分別者是也譬如聞人惡罵聲纔入耳瞋心忿然當下身心境界見聞知覺皆瞋也至於忘餐廢寢形於夢寐乃至結冤懷恨終身不能暫忘瞋乎八萬塵勞之一塵耳一麈既爾諸塵皆然互相涉入。鈎鎖連環結成生死流入無窮學道要了箇事須是聞人說著生死二字便如聞人惡罵相似更不待牽經引教作意思惟憤憤于懷推托不去如不頓悟死亦不休操志如此何大事之不了耶

(摘錄自:佛教大藏經第 73 中峰和尚廣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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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州瑞鹿寺本先禪師

  大凡參學未必學問話是參學。未必學揀話是參學。未必學代語是參學。未必學別語是參學。未必學捻破經論中奇特言語是參學。未必捻破祖師奇特言語是參學。若於如是等參學。任儞七通八達。於佛法中儻〈註一〉無見處。喚作乾慧之徒。豈不聞古德道:「聰明不敵生死。乾慧豈免苦輪。」諸人若也參學。應須真實參學始得。行時行時參取。立時立時參取。坐時坐時參取。眠時眠時參取。語時語時參取。默時默時參取。一切作務時。一切作務時參取。既向如是等時參。且道參箇甚人。參箇甚麼語。到這裏。須自有箇明白處始得。若不如是。喚作造次之流。則無究了之旨。

(摘錄自:卍續藏第 80 五燈會元)

〈註一〉:禪宗正脈、五燈會元、五燈全書為〝儻〞

     指月錄為〝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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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不透脫,祇為目前有物

廬山歸宗寺智常禪師
  上堂。從上古德。不是無知解。他高尚之士。不同常流。今時不能自成自立。虛度時光。諸子莫錯用心。無人替汝。亦無汝用心處。莫就他覓。從前祇是依他解。發言皆滯。光不透脫。祇為目前有物。(摘錄自:卍續藏第 83 指月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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纔說有傳有授,便是邪法

示妙心居士(孫通判長文) 

  若夙曾種得善根種子。只向信得及處看。看來看去內無所住、外無所緣。不覺不知打失布袋。當恁麼時。方知龐居士道:「無念清涼寺。蘊空真五臺。對境心無垢。當情心死灰。妙理於中現。優曇空裏開。無求真法眼。離相即如來。若能如是學。不動出三災。」是真語實語不誑不妄。然雖如是。莫見恁麼道。便向無作無為處。閉眉合眼做死模樣。謂之默而常照。硬捉住箇猢猻繩子。怕他勃跳。古德喚作「落空亡外道魂不散死人」。真實要絕心生死、浣心垢濁、伐心稠林。須是把這猢猻子一棒打殺始得。若一向緊緊地。把定繩頭。將心調伏。我說是人。執之失度。真可憐愍。正眼觀之。盡是天魔外道魍魎妖精。非吾眷屬。此事要得渾鋼打就、生鐵鑄成底擔荷。若有心擔荷。則又蹉過也。古人不得已。見儞迷卻路。為儞作箇指路頭主人而已。亦無禪道佛法可以傳授。纔說有傳有授。便是邪法。何以故。不見金剛經中道:「若言如來有所說法。即為謗佛。是人不解我所說義。」又云:「法尚應捨。何況非法。」著實而論。說真如佛性。說菩提涅槃。說理說事。說邪說正。盡是非法。那堪更說有玄有妙可以傳可以授乎。不見先德有言:「說箇學道。早是接引之辭耳。」又何曾教儞起模畫樣。特地馳求來。所以云:「擬將心意學玄宗。狀似西行卻向東。」臨濟云:「儞但歇得念念馳求心。則與釋迦老子不別。」七地菩薩求佛智心未歇。謂之法塵煩惱。既有決定志。必有決定得入手時。且那箇是得入手時。噴地一發心意識滅絕氣息時是。佛言「理則頓悟。乘悟併銷。事非頓除。因次第盡。」要識這些道理。便是善財聞彌勒彈指之聲。樓閣門開。善財心喜。入已還閉。香嚴聞擊竹作聲。忽然契悟。便解道:「一擊亡所知。更不假修治。動容揚古路。不墮悄然機」之類是也。自家悟處、自家安樂處、自家得力處。他人不知。拈出呈似人不得。除已悟、已安樂、已得力者。一見便默默相契矣。疑情未破。但只看箇古人入道底話頭。移逐日許多作妄想底心來話頭上。則一切不行矣。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只這一字。便是斷生死路頭底刀子也。妄念起時。但舉箇「無」字。舉來舉去。驀地絕消息。便是歸家穩坐處也。此外別無奇特。前所云難進底一步。不覺驀然過矣。

(摘錄自:大正藏第 47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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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光獨耀萬古徽猷入此門來莫存知解

  一切佛法是自心具足。心外別無佛法可求。縱使求得。亦非諦當。皆是妄想情識。非究竟法也。當知自心無聖凡。離聖凡之量則與自心相應。自心無憎愛。離憎愛之分則與自心相應。自心無取舍。離取舍之情則與自心相應。自心乃至無一切善惡動靜造作等。能一切俱離則與自心相應。然而說箇離聖凡憎愛等。最是不許將一種心去特地離它。只箇離處。宛然生滅。或不用心又如何說箇離底道理。所以古人云:「神光獨耀。萬古徽猷。入此門來。莫存知解」。但知道自心無聖凡之間。也是知解。又知道離聖凡之量。也落知解。當知此箇離之之理。亦不屬用心。但是悟明時。不待離而自然不著不執矣。只箇不執不著之念是名曰離。如今此心未曾悟明。只消將箇四大分散時。向何處安身立命話。置之日用中默默自看。都不與作一切想。亦不要作修行想。纔作此想。便被箇修行名字籠絡在聖見中。於都不作想處。依舊默默參取所參話頭。久之純熟。忽然開悟。如久忘忽記。那時情妄空。知解泯。一箇自心全體獨露。隨處自在。百千念慮。同時休息。百千緣境。當念俱離。安樂法門無越此也。

(摘錄自:佛教大藏經第 73 中峰和尚廣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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茍能於佛於眾生,直下不生分別,則病瘥藥除

示智通居士(黃提宮伯成)

  莫愛諸方奇言妙句。宗師各自主張。密室傳授底。古人公案之類。此等雜毒。收拾在藏識中。劫劫生生取不出。生死岸頭非獨不得力。日用亦被此障礙。道眼不得明徹。古人不得已。見汝學者差別知解多而背道泥語言。故以差別之藥。治汝差別之病。令汝心地安樂到無差別境界。今返以差別語言為奇特。執藥為病。可不悲夫。

  古德云:「佛是眾生藥」。有眾生病即用。無眾生病用藥。即藥返為病。甚於有病者。前所云:「雜毒不可收拾在藏識中。」亦此之謂也。

  日用塵勞中。種種不如意事。是眾生病。一念回光返照。是佛藥。茍能於佛於眾生。直下不生分別。則病瘥藥除。始契得龐公所謂:「日用事無別。唯吾自偶諧。頭頭非取捨。處處勿張乖」之語矣。(摘錄自:大正藏第 47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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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知如幻

天臺國清寺師靜上座

  師因覩教中幻義。乃述一偈。問諸學流曰:「若道法皆如幻有。造諸過惡應無咎。云何所作業不忘。而藉佛慈興接誘。」時有小靜上座答曰:「幻人興幻幻輪圍。幻業能招幻所持。不了幻生諸幻苦。覺知如幻幻無為。」

(摘錄自:卍續藏第 83 指月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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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向不可得處,死卻心意識

示妙證居士(聶寺丞)

  佛是無事底人。住世四十九年。隨眾生根性。應病與藥。權實頓漸。半滿偏圓。說一大藏教。皆無事法也。眾生無始時來。為心意識之所流轉。流轉時渾不覺知。故佛在般若會上。說諸法空相。謂眼耳鼻舌身意。色聲香味觸法。皆空徒有名字而已。到究竟處。名字亦空。空亦不可得。若人夙有善根種性。只向不可得處。死卻心意識。方知釋迦老子道:「始從鹿野苑。終至跋提河。於是二中間。未甞說一字。」是真實語。
  禪不在靜處。不在鬧處。不在思量分別處。不在日用應緣處。然雖如是。第一不得捨卻「靜處、鬧處、日用應緣處、思量分別處」參。忽然眼開。都是自家屋裏事。
  今時士大夫學道。多是半進半退。於世事上不如意。則火急要參禪。忽然世事遂意。則便罷參。為無決定信故也。禪乃般若之異名。梵語般若。此云智慧。當人若無決定信。又無智慧。欲出生死。無有是處。

(摘錄自:大正藏第 47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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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明靈利者雖易入,而難保任

示清淨居士(李堤舉獻臣)

  此事許聰明靈利漢擔荷。若使聰明靈利則無擔荷分。聰明靈利者雖易入。而難保任。蓋入處不甚深。而力弱故也。聰明靈利者。纔聞善知識說著箇中事。便眼目定動。早將心意識領解了也。似此者自作障礙。永劫無有悟時。外鬼作殃猶可治。此乃家親作祟。不可禳禱也。永嘉云:「損法財滅功德。莫不由茲心意識。」此之謂也。
  士人博覽群書。本以資益性識。而返以記持古人言語。蘊在胸中。作事業資談柄。殊不知聖人設教之意。所謂「終日數他寶。自無半錢分。」看讀佛教亦然。當須見月亡指。不可依語生解。古德云:「佛說一切法。為度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有志之士。讀書看教能如是。方體聖人之意少分也。

(摘錄自:大正藏第 47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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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得本莫愁末,本末為何

示智通居士(黃提宮伯成)

  但得本。莫愁末。空卻此心是本。既得本則種種語言種種智慧。日用應物隨緣。七顛八倒。或喜或怒。或好或惡。或順或逆。皆末也。於隨緣處能自覺知。則無少無剩。

(摘錄自:大正藏第 47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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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非妙悟而莫知悟非情盡而不了

心非妙悟而莫知。悟非情盡而不了。情非工夫而莫忘。工夫非正信而不立。蓋學道以正信為根本也。謂信者何。最初要信自心是佛。惟佛即心。曠大劫來本來成就。今更別不假再成也。靈山之密付付此也。少室之單傳傳此也。古今之擧揚擧揚此也。前輩大達之士。往往皆是於一音未吐。一念未萌已前。兩肩荷負。一往直前。如素貧人頓居寶所。而不驚不畏者。蓋信根純熟故也。其次要信道。我若不畢其形命。取證斯道。昧此心佛於無明界中。妄受輪轉纏縛苦輪。沈墜三有。盡未來際。卒未有自了之日。是故從上佛祖。眼不耐見。強出頭來。設百千方便。以起其信心。俾其各各自證自悟而後已。昔有芙蓉訓禪師。問歸宗和尚:「學人不識佛。乞師指示。」宗云:「說與你恐你不信」。訓云:「和尚重言焉敢不信」。宗云:「即汝便是」。訓云:「如何保任」。宗云:「一翳在目。空華亂墜。」訓於言下大悟。者箇便是信自心是佛底樣子。當知者箇信字。豈茍然哉。乃積劫於般若法中。熏煉純熟。一歷耳根。永不退轉。是謂決定信也。學道人不問悟不悟。但只要信心決定。心既決定。更無有不相應者。但是有祖以來。契證此道者。更無有一人無此決定信心。所以古德謂:「參須實參。悟須實悟。」或不實參實悟總是虛妄生死根本。所云實者。即決定也。既有決定參學之志。則有決定悟明之時。所悟既決定。則成佛決定無疑矣。

(摘錄自:佛教大藏經第 73 中峰和尚廣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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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智慧,即今便出脫得去

  上堂。汝諸人如在大海底坐。沒頭浸卻了。更展手問人乞水喫。夫學般若菩薩。須具大根器。有大智慧始得。若有智慧。即今便出脫得去。若是根機遲鈍。直須勤苦耐志。日夜忘疲。無眠失食。如喪考妣相似。恁麼急切。盡一生去。更得人荷挾。尅骨究實。不妨易得搆去。且況如今誰是堪任受學底人。仁者。莫祇是記言記語。恰似念陀羅尼相似。蹋步向前來。口裏哆哆和和地。被人把住詰問著。沒去處。便嗔道:「和尚不為我答話」。恁麼學事。大苦。知麼。有一般坐繩床和尚。稱善知識。問著便搖身動手。點眼吐舌瞪視。更有一般。說昭昭靈靈。靈臺智性。能見能聞。向五蘊身田裏作主宰。恁麼為善知識。大賺人。知麼。我今問汝。汝若認昭昭靈靈是汝真實。為甚瞌睡時又不成昭昭靈靈。若瞌睡時不是。為甚麼有昭昭靈靈時。汝還會麼。這個喚作認賊為子。是生死根本。妄想緣氣。汝欲識根由麼。我向汝道「昭昭靈靈。祇因前塵色聲香等法而有分別。便道此是昭昭靈靈。若無前塵。汝此昭昭靈靈同于龜毛兔角」。仁者。真實在甚麼處。汝今欲得出他五蘊身田主宰。但識取汝秘密金剛體。古人向汝道:「圓成正徧。徧周沙界。」我今少分為汝。智者可以譬喻得解。汝還見南閻浮提日麼。世間人所作興營養身活命。種種心行作業。莫非皆承日光成立。祇如日體還有許多般心行麼。還有不周遍處麼。欲識金剛體。亦須如是看。祇如今山河大地、十方國土、色空明暗、及汝身心。莫非盡承汝圓成威光所現。直是天人群生類。所作業次受生果報。有情無情。莫非承汝威光。乃至諸佛成道。接物利生。莫非盡承汝威光。祇如金剛體還有凡夫諸佛麼。有汝心行麼。不可道無便得當去也。知麼。汝既有如是奇特當陽出身處。何不發明取。因何卻隨他向五蘊身田中鬼趣裏作活計。直下自謾去。忽然無常殺鬼到來。眼目譸張身見命見。恁麼時大難支荷。如生脫龜殻相似。大苦。

(摘錄自:卍續藏第 73 玄沙師備禪師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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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以所知為問曰:「僕嘗積學半生凡佛祖言教漁獵殆盡每臨文對卷未嘗無所知獨不能剪情縛於見聞之初乾識浪於愛憎之表者何也。」幻曰:「子槩言所知而不能擇其至者有靈知焉有真知焉有妄知焉夫靈知之謂道真知之謂悟妄知之謂解言所知則一也謂靈謂真謂妄則日劫相倍矣學者不揣其理泛於所知妄生執著引起是非不惟汨喪道源而亦沈埋自己如裴公謂:「血氣之屬必有知凡有知者必同體。」此言靈知之知此知於聖凡迷悟無所間然心體本具了無加損者也如《華嚴》謂:「知一切法即心自性成就慧身不由他悟。」如《圓覺》謂:「知是空華即無輪轉。」又云:「知幻即離不作方便」等此言真知端從悟入茍非迷雲豁開斬絕見量不動神情如久忘忽記當念解脫立處皆真自餘決不可偶然也又《圓覺》謂:「眾生為解礙菩薩未離覺。」又云:「末世眾生希望成道無令求悟惟益多聞增長我見」等此皆痛指依通妄知之謂也其妄知者雖深窮至理洞徹性源使終日肆懸河之辯即其所辯而與之俱迷政不待辯後而迷也故迦文於雪山示其悟跡末後於百萬眾前拈一枝華顯其悟理已而諸祖門庭其設施雖萬不同皆近之如火聚觸之如太阿聞之如雷霆飲之如蠱毒至若語默動靜了無縫罅與人作蹊徑者良有以也然宗門中尚不許向悟處垛跟乃非之為法塵斥之為見刺必欲其兩忘迷悟混入靈源而後已或未至此則以其所知動形諸妄如瞽者執炬而復晝行不惟無益於明使久不擲去將見火其所執之手矣余亦昧真知者而不能逃妄知之責因其致問故說此以自警

(摘錄自:佛教大藏經第 73 中峰和尚廣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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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僧說處皆是一期藥病相治,總無實法

  問:「如何是佛魔。」師云:「儞一念心疑處是魔。儞若達得萬法無生。心如幻化。更無一塵一法。處處清淨是佛。然佛與魔是染淨二境。約山僧見處。無佛無眾生。無古無今。得者便得。不歷時節。無修無證無得無失。一切時中更無別法。設有一法過此者。我說如夢如化。山僧所說。皆是道流即今目前孤明歷歷地聽者。此人處處不滯。通貫十方。三界自在。入一切境差別不能回換。一剎那間透入法界。逢佛說佛。逢祖說祖。逢羅漢說羅漢。逢餓鬼說餓鬼。向一切處游履國土教化眾生。未曾離一念。隨處清淨。光透十方。萬法一如。道流。大丈夫兒今日方知本來無事。秖為儞信不及。念念馳求。捨頭覓頭。自不能歇。如圓頓菩薩。入法界現身。向淨土中厭凡忻聖。如此之流。取捨未忘。染淨心在。如禪宗見解。又且不然。直是現今更無時節。山僧說處皆是一期藥病相治。總無實法。若如是見得。是真出家。日消萬兩黃金。道流。莫取次被諸方老師印破面門。道我解禪解道。辯似懸河。皆是造地獄業。若是真正學道人。不求世間過。切急要求真正見解。若達真正見解圓明。方始了畢。」

(摘錄自:大正藏第 47 鎮州臨濟慧照禪師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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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道閑曠,無有程途



  上堂。佛道閑曠。無有程途。無門解脫之門。無意道人之意。不在三際。故不可昇沉。建立乖真。非屬造化。動則起生死之本。靜則醉昏沉之鄉。動靜雙泯。即落空亡。動靜雙收。顢頇佛性。必須對塵對境如枯木寒灰。臨時應用。不失其宜。鏡照諸像。不亂光輝。鳥飛空中。不雜空色。所以十方無影像。三界絕行蹤。不墮往來機。不住中間意。鐘中無鼓響。鼓中無鐘聲。鐘鼓不相交。句句無前後。如壯士展臂。不藉他力。師子游行。豈求伴侶。九霄絕翳。何在穿通。一段光明。未曾昏昧。若到這裏。體寂寂。常的的。日赫燄。無邊表。圓覺空中不動搖。吞爍乾坤逈然照。夫佛出世者。元無出入。名相無體。道本如如。法爾天真。不同修證。要虗閑。不昧作用。不涉塵泥。箇中纖毫道不盡。即為魔王眷屬。句前句後。是學人難處。所以一句當天。八萬門永絕生死。直饒得似秋潭月影。靜夜鐘聲。隨扣擊以無虧。觸波瀾而不散。猶是生死岸頭事。道人行處。如火銷氷。終不卻成氷。箭既離弦。無返回勢。所以牢籠不肯住。呼喚不回頭。古聖不安排。至今無處所。若到這裏。步步登玄。不屬邪正。識不能識。智不能知。動便失宗〈註一〉。覺即迷旨。二乘膽顫。十地魂驚。語路處絕。心行處滅。直得釋迦掩室於摩竭〈註二〉。淨名杜口于毗耶〈註三〉。須菩提唱無說而顯道。釋梵絕聽而雨花〈註四〉。若與麼現前更疑何事。沒棲泊處。離去來今。限約不得。心思路絕。不因莊嚴。本來真淨。動用語笑。隨處明了。更無欠少。今時人不語箇中道理。妄自涉事涉塵。處處染著。頭頭繫絆。縱悟則塵境紛紜。名相不實。便擬凝心斂念。攝事歸空。閉目藏睛。終有念起。旋旋破除。細想纔生。即便遏捺。如此見解。即是落空亡底外道。魂不散的死人。冥冥漠漠。無覺無知。塞耳偷鈴。徒自欺誑。這裏分別則不然也。不是隈門傍戶。句句現前。不得商量。不涉文墨。本絕塵境。本無位次。權名箇出家兒。畢竟無蹤跡。真如凡聖、地獄人天、祇是療狂子之方。虗空尚無改變。大道豈有昇沉。悟則縱橫不離本際。若到這裏。凡聖也無立處。若向句中作意。則沒溺殺人。若向外馳求。又落魔界。如如向上。沒可安排。恰似焰爐不藏蚊蚋。此理本來平坦。何用剗除。動靜揚眉。是真解脫道。不強為意度。建立乖真。若到這裏。纖毫不受。指意則差。便是千聖出頭來。也安一字不得。久立。珍重。

(摘錄自:卍續藏第 73 玄沙師備禪師語錄)

〈註一〉:玄沙師備禪師語錄為〝宜〞。

     指月錄、五燈會元、五燈嚴統、禪宗正脈、玄沙師備禪師廣錄為〝宗〞。

     編者私見以〝宗〞為佳。 

〈註二〉釋迦掩室於摩竭:釋論第七卷云。佛得道後五十七日寂不說法。自言:我法甚深難解。一切眾生縛著世法無能解者。不如嘿嘿然入涅槃也。」

〈註三〉淨名杜口于毗耶維摩詰所說經入不二法門品第九
爾時維摩詰謂眾菩薩言:「諸仁者!云何菩薩入不二法門?各隨所樂說之。」

  ……

  ……

如是諸菩薩各各說已,問文殊師利:何等是菩薩入不二法門?」文殊師利曰:如我意者,於一切法無言無說,無示無識,離諸問答,是為入不二法門。」於是文殊師利問維摩詰:我等各自說已,仁者當說何等是菩薩入不二法門?」時維摩詰默然無言。文殊師利歎曰:善哉!善哉!乃至無有文字、語言,是真入不二法門。」

〈註四〉須菩提唱無說而顯道。釋梵絕聽而雨花須菩提尊者在巖中宴坐。諸天雨花讚歎。者曰:空中雨花讚歎。復是何人。云何讚歎。」天曰:我是梵天。敬重尊者善說般若。」者曰:我於般若未甞說一字。云何讚歎。」天曰:如是尊者無說。我乃無聞。無說無聞。是真說般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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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心是道,誰解平常心

  趙州問南泉:「如何是道?」泉云:「平常心是道。」此話流布叢林。古今之下。鮮有不隨於意識者。盡謂著衣吃飯、動靜語默。一一天真。離此天真之外。擬涉念慮。早是不平常了也。古人道個平常心是道。兩手分付。只貴一切平常。佛法世法。彼自無瘡。勿傷之也。乃引張拙秀才謂:「隨順世緣無掛礙,涅槃生死等空華。」是平常心。龐居士謂:「日用事無別。惟吾自偶諧。」是平常心。三祖謂:「至道無難,唯嫌揀擇。」是平常心。馬大師謂:「見色便見心。無色心不現。」是平常心。又古德謂:「翠竹真如。黃華般若。」是平常心。但是古人凡說到日用本來具足。不離見聞覺知處。皆配之為平常心。若然。則總不出箇意識摶量。蓋南泉實不於此處蹲坐。而從上古人亦不向這裡垛跟。但是不曾親向趙州未問,南泉未答以前薦得。擬生寸念。徇其語默引起意解。徹底不平常了也。更若廣引古人垂手利生方便接引處一言半句。以之取證。轉見崖州萬里。或謂:「即今對物遇境。不起一念。」是平常心。或謂:「雖舉念動情。而不住諸相。」是平常心。或謂:「有無不隔。聞見混融。」是平常心。或謂:「寒則添衣。熱則搖扇。」是平常心。或謂:「繁興大用。舉必全真。細語麤言皆第一義。」是平常心。或謂:「古人痛棒熱喝。擎叉輥球。機無停滯。道出常情。」是平常心。乃至種種作為。種種思想。種種湊泊。要與個平常心相似。無異掩耳偷鈴。自取欺誑。但是玄言聖量。妙理真詮。總不與平常心相應。況是迷惑貪妄。顛倒情識。而能遠契平常心者乎。當知平常心不屬知、不屬解、乃至不屬一切和會領略。擬涉知涉解則安有平常之理乎。昔雪山夜睹明星〈註一〉。是悟此平常心。迦葉破顏笑〈註二〉。二祖禮三拜〈註三〉。是明此平常心。至若太原聞角、靈雲見桃。凡一機一境有契有證者。莫不皆契此平常心。今日要與此個平常心覿體無間。須是親如他佛祖瞥地一回。則信手拈來。無一毛頭不與平常心相應。雖迦文放眉間照萬八千土之光。出遍覆三千大千世界之廣長舌相。與夫納須彌山於芥子。建寶王剎於毛端。甚而至於橫身火聚。闊步刀山。亦未有一事不與平常心相應者,但迷人不知。而自見等差。於等差中。更莫有不自此平常心顯現。乃知無邊眾生雖重迷極障。於無盡苦趣。動經塵劫。未得棄離。亦未嘗有絲毫不出此平常心者也。特自昧而不覺耳。南泉又謂:「道不屬知,不屬不知,知是妄覺,不知是無記。」這一絡索。將謂盡力扶持。殊不知破蕩不勝其夥矣。爭似永嘉道個「絕學無為閑道人。不除妄想不求真」。與此平常心差近。且孰為絕學。孰為無為。殆不容舌也。

(摘錄自:佛教大藏經第 73 中峰和尚廣錄)

〈註一〉夜睹明星世尊在雪山。明星大悟。歎曰:奇哉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但因妄想執著。而不證得。」

〈註二〉迦葉破顏笑世尊在靈山會上。拈華示眾。是時眾皆默然。唯迦葉尊者破顏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訶迦葉。」世尊至多子塔前。命摩訶迦葉分座令坐。以僧伽梨圍之。遂告曰:吾以正法眼藏密付於汝。汝當護持。傳付將來。」

〈註三〉二祖禮三拜初祖菩提達磨大師。欲返天竺。命門人曰:時將至矣。汝等盍言所得乎。」有道副對曰:如我所見。不執文字。不離文字。而為道用。」祖曰:汝得吾皮。」尼總持曰:我今所解。如慶喜見阿閦佛國。一見更不再見。」祖曰:汝得吾肉。」道育曰:四大本空。五陰非有。而我見處。無一法可得。」祖曰:汝得吾骨。」最後慧可禮拜依位而立。祖曰:汝得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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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此見聞非見聞,無餘聲色可呈君

  當晚小參。大道只在目前。要且目前難覩。欲識大道真體。不離聲色言語。舉起拂子云:「這箇是色」。擊禪床云:「這箇是聲」。山僧只今口吧吧地是言語。那箇是大道真體。喝一喝云:「即此見聞非見聞。無餘聲色可呈君。箇中若了全無事。體用無妨分不分。」

(摘錄自:大正藏第 47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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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藥不專治病無必死其用舍安危之要在醫者之得失耳茍得其要以寒破寒、以熱攻熱俱無實實虛虛之謬不得其要而或誤投毫髮雖病未危而藥危之矣世無盧扁使萬金神藥亦能殺人其利害有如此者佛稱三界大醫王純以無上神藥治法身之病其對證投機之頃順用逆施迎刃而解世云神聖工巧殆不可同日語也余因閱《圓覺經》文殊首以「本起因地」為問乃答以「永斷無明方成佛道」普賢以「以幻修幻」為問乃答以「應當遠離一切幻化虛妄境界由堅執持遠離心故心如幻者亦復遠離遠離為幻亦復遠離離遠離幻亦復遠離得無所離即除諸幻」普眼以「修行漸次」為問乃答以「先依奢摩他行堅持禁戒安處徒眾宴坐靜室徧觀四大及與根塵虛妄和合然後身心根塵與幻俱滅便能顯發無方清淨」彌勒以「修佛菩提幾種差別」為問答以「欲脫生死免諸輪迴先斷貪欲及除愛渴」清淨慧以「凡聖所證所得云何差別」為問答以「一切障礙即究竟覺得念失念無非解脫至若居一切時不起妄念於諸妄心亦不息滅」威德自在以「方便漸次」為問答以「當修三種淨觀謂寂靜奢摩他如幻三摩鉢提寂滅禪那等」辨音以「圓覺門有幾修習」為問答以「二十五種清淨妙輪即前三觀交互單複云云」淨諸業障以「本性清淨因何染汙」為問乃答以「不了四相不成聖果」又云「但當精勤降伏煩惱起大勇猛。未得令得。未斷令斷」圓覺以「云何安居修此圓覺清淨境界」為問答以「建立三期求哀懺悔復以三種淨觀隨學一事」已上皆大悲願王普告諸菩薩及末世眾生淨治覺體之善見妙藥也如何獨答普覺所問一章之中指出四病謂「作止任滅」則前所謂善見神樂者俱不能逃此四病所攝何則自遠離諸幻與堅持禁戒建立三期等豈非作耶自先斷貪欲及除愛渴與宴坐靜室修奢摩他等。豈非止耶自一切障礙即究竟覺及於諸妄心亦不息滅等。豈非任耶自永斷無明及四大六根虛妄和合與幻俱滅等。豈非滅耶原夫法身流轉五道而為眾生者由內熏三毒外迷四倒轉入無邊生死海中如來不指三毒四倒為病而反指作止任滅為病者何耶且作止任滅固不足以詣圓覺之閫域亦必取證聖道之漸望三毒四倒。何翅天淵之間哉對此不能無疑於聖人之言乃為之解曰:「豈不聞一時婆伽婆入於神通大光明藏三昧正受正當入時上同諸佛下與眾生及十法界中有無情等同時俱入自昔至今不起于座就中無主無伴離聖離凡身心混融性相平等良由十二大士未忘境智瞥興問端是非鋒起故如來據大圓覺縱其所問廣說證修即作止任滅俱指為藥至普覺章將收玄唱斥作止任滅均名是病即病一言取舍俱奪茍知縱而不知奪混圓覺於問答之場或知奪而不知縱墮圓覺於泯默之地當知縱亦藥也奪亦藥也即其縱之之薬。治三毒四倒之正病以其奪之之藥治作止任滅之助病豈不聞世之療色身之病者乎凡初感正病之頃則指方以對治及執其所投之藥而過之由是不病於元感之正病而病於藥之所助則卒無如之何也惟藥致病非庸醫所知故知作止任滅之藥病非如來洞鑑其源則孰能指也當知覺有二義有覺妄之覺有靈明之覺覺妄之覺能對治一切垢染及世出世間種種見聞塵習者是也靈明之覺亦名本覺、亦名圓覺體離凡聖跡絕自他雙泯色空兩忘能所窮今亙古湛寂不搖靡間一塵覿體圓淨雖菩提涅槃真如般若到此俱名是病又何作止任滅之不病哉。」

(摘錄自:佛教大藏經第 73 中峰和尚廣錄)